沈鲤研究这些个龟甲兽骨上的贞问,就很有意思。

  比如武这个字,不是止戈为武,武在这些龟甲兽骨文上,是一个走一个戈,就是走过去杀掉敌人,就是武,就是戎,把俘虏拉回殷都,各种方式炮制后献祭给祖宗,就是祀。

  国家大事,在戎在祀。

  商朝人真的敬重鬼神吗?看起来非常敬重,大动干戈,四处抓羌人,还要搞出盛大的仪式来祭祀,但沈鲤总觉得商王,似乎也不怎么敬重鬼神。

  因为有几个龟甲兽骨上,王问天神,一个问题,得不到满意回答,就会连续追问了好几次,再贞、又贞,直到问出自己想要的结果才会停止。

  今天的大臣问皇帝,得不到满意的答案,谁敢连续追问?皇帝不回答,留中不发,臣子都要胆战心惊,张居正这种沟通不顺,在文华殿的小会上,弹劾弟子,那已经是仗着自己维新之功,十分大胆的行为了。

  商王连续追问,通常都是不断的增加用羌的数量,一个、三个、五个、十个、五十个、一百个、三百个,直到龟甲上的裂痕,是自己想要的。

  而且王也不是很遵守这些卜辞,沈鲤就发现一条,说:癸亥日,贞人贞问,下一旬不会有什么灾祸吧,王占卜了下,说会有倒霉的征兆,也就是有咎。

  占卜出结果有灾祸,五日丁卯,王嘚嘚瑟瑟非要出去打猎,结果车辕断了。

  而且这类的龟甲兽骨还不是一片,就沈鲤看到的车祸记载,就有三处之多,而且次次都是占卜有咎,王不信邪,还非要出门嘚瑟。

  甚至有的时候,王还会自己解读裂痕,搞得贞人老师(占卜师)也非常的无奈。

  数千年前,在那个仍然蒙昧的年代里,鬼神的权柄和王权看起来是双日凌空,但王权仍然大于鬼神的权柄。

  在沈鲤看来,张居正和申时行的担心,也是类似双日凌空的担忧。

  张居正对万历维新产生了怀疑,这是他要弹劾申时行的根本原因,他要开倒车。

  因为在商品经济完成蜕变的时候,利润的莫大威能,就会取代皇权,即便是利润的莫大威能,无法取代皇权,利润的威能和皇权几乎并列,这种双日凌空,也是张居正无法容忍的。

  双日凌空这种事,对大明,或者说对于中原王朝而言,是十分危险的,权无二柄,哪怕是当下的大明朝,在张居正归政之前,他就是摄政王,在他归政之后,做主的是陛下。

  但皇帝的态度十分的坚决,不想因噎废食。

  而沈鲤则认为,即便是双日凌空,大明只有一个人可以呼风唤雨,那就是陛下!

  一如三千多年前,鬼神的权柄依旧要向王权低头,不给满意的回答就一直问,不给满意的回答,就自己解读,就是有咎,也要出门嘚嘚瑟瑟。

  在沈鲤看来,在礼部看来,申时行提出的观点,没什么新奇的,每一次历史的重大转折,都会发生。

  在先秦时代发生过,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的诸侯们,将天下切割出了块块;

  在秦代发生过,废井田开阡陌,军功爵名田主们,将天下切割成了块块;

  在汉时发生过,世家兼并天下田亩,千年兴盛不衰,世家将天下切割成了块块;

  在隋唐时发生过,世家被取而代之,乡贤缙绅走向了历史的舞台,出身乡贤缙绅的官僚们,将天下切割成了块块。

  而今天,不过是新兴资产阶级走向了历史舞台,把社会切割成无数的块块而已。

  将问题转化为条条块块的矛盾,事情就变得清晰而明朗了。

  社会因为利益,仍然会分裂为不可调和、而又无法摆脱的对立面,为了使这些对立面,这些互相冲突而又密不可分的利益经济体,不至于在无谓的矛盾冲突和斗争中,毁灭自身、彼此和整个社会,就需要一种凌驾于所有阶级之上的力量,调节矛盾,缓和冲突,把冲突维持在一定的秩序范围之内。

  这种力量,就是国朝。

  大宗伯万士和在《国朝鼎建疏》中曾言:九鼎镇山河之势,非一姓之私器;六符定乾坤之功,实万民之公器。所谓国朝者天命也,乃天地之衡器,人伦之准绳也。

  (《国朝鼎建疏》节选——万士和。)

  双日凌空可能会出现,但总会修正到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家无二主、尊无二上的轨道上来。

  权力只对权力来源负责,朝廷必须要履行和承担自己的责任,调节社会各阶级的矛盾,来维系自己的存在。

  沈鲤说服了张居正,王崇古立刻就站了出来,说出了自己的观点,放一群羊比一只羊好赶。

  不管数量多少,反正都要费一番事,一起做了更好。

  申时行这篇奏疏,引起了轩然大波,张居正试探着伸出手,阻拦万历维新带来的种种变化,但是他失败了,大明皇帝才是维新的主导者,陛下不喊停,张居正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万历十六年三月初的这次廷议,看起来不起眼,但决定了许多的事儿,算是历史的一次小小转身。

  王国光致仕、杨寅秋被流放爪哇、高启愚全权督办倭国议和诸事、龟甲兽骨挖掘工作的展开、申时行奏疏争议,此次廷议,最终确立‘以稳为主,局部调整’的施政基调,为后续内外政策奠定基础。

  沈鲤在下朝之后,没有前往文渊阁坐班,而是去了礼部,自从万士和万宗伯走后,礼部诸事,都是沈鲤一个人在处置,经过一年多的观察,之前的户部右侍郎李长春,能够很好的扛起这幅担子。

  陈学会作为礼部左侍郎,在万历十五年六月下旬,以年老致仕归隐了。

  李长春成为了礼部的堂上官。

  一本奏疏,放在了李长春和沈鲤的案头,这是来自鸿胪寺通事黎牙实的一本奏疏,黎牙实的奏疏提到了一件事,那就是贸易不平衡。

  “瓷器是土做的,茶叶是树叶,丝绸是虫茧,这些从很早以前,就已经成为了世界性的商品,而今天,大明的铁锅、棉布、香料也成为了世界性的商品,而大明需要什么?只需要白银,现在需要黄金,大明甚至不肯购买奴隶。”沈鲤读了一段黎牙实的奏疏。

  原料不给、技术不给、价格不降、甚至连运费和海贸风险都会根据航程精准计算,大明现在的吃相总结为一句话,那就是:大明赚钱大明花,一分别想带回家。

  大明一分白银都不肯流出,这种吃相实在是有点难看了。

  黎牙实找到了回京的王家屏,仔细询问了佛山铁锅,狠狠地破防了。

  大明佛山铁锅的总成本三钱银每口,包括了原料、人工、转运等等,而大明从电白港出口价为1银每口,坐在家门口赚钱,就能赚三倍多的价差。

  大船到港,抵达新世界的时候,每口锅的价格是三银,这又是三倍的利润,若是运到泰西,作价4.5银每口,仍然有的赚。

  而泰西的铁锅,每口锅的成本价为三银,也就是说大明的铁锅,抵达泰西后,卖价都要比泰西的本土锅便宜!

  关键是,大明的锅薄,只有七厘五毫,而泰西的锅是三倍的厚度,这就造成了大明铁锅的热卖。

  锅薄耐用,代表热传递的好,可以节省近百分之三十的燃料,无论用什么方式去烹饪吃的,大明铁锅都要节省三成的燃料,这得益于白口铸铁和退火工艺。

  在新世界的一些集市中,大明的铁锅会被锻切成四份,用于煎炸食物,这是大明铁锅供不应求导致的无奈之举。

  佛山铁冶所定制了一尺到三尺若干标准化的产品,每年出口铁锅高达二十万口,而西班牙原来能生产三十万口锅,这几年,累年下降,到万历十五年时,只能生产二十万口了。

  当全盘了解了佛山铁锅的情况,黎牙实陷入了绝望之中。

  绝望的就是大明现在环球贸易的船队还不够多,一旦多了,大明倾销会彻底摧毁泰西的冶炼业;

  绝望的是,大明认为自己卖的已经很贵了,利润丰厚,为此王家屏还阻止了铁锅的恶性降价,给泰西铁匠一条活路,但在泰西的视角中,还是海量的大明货物在倾销。

  哪怕大明大发慈悲的转让了技术,泰西也生产不出这样物美价廉的铁锅来。

  李长春面色凝重的说道:“说句难听的,也就是泰西人打不过大明,要是能打得过,他们可不会哭着喊着说什么,贸易不平衡。蛮夷素来如此,狼面兽心,能不讲道理就不讲道理的,但凡是愿意讲一点道理,那必定是被打疼了。”

  “万历初年,大帆船到港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有了这种预兆。”

  当初西班牙大帆船到港,给大明带来了极大的震撼,也就是泰西离大明太远了,缺少了远洋部署能力的泰西人,无法进攻大明,若是离得近一点,这些泰西人绝对比倭寇还要凶残。

  若非陛下力主开海,允许大帆船入港、对大帆船进行了海贸抽分、允许殷正茂率兵进攻吕宋等等,这个危机仍然如同一把利刃,悬于大明之上,随时威胁大明海疆安全。

  “诚如是也,开海的所有事儿,都是陛下力主,现在看,陛下是对的。”沈鲤颇为认同,那时候的他还是礼部侍郎。

  那时候的他,全以为是十岁的陛下在胡闹,喜欢海外的奇珍异宝;

  全以为是张居正为了获得摄政的权力,故意的放纵,满足皇帝的私欲。

  十六年过去了,当年的成见如同回旋镖一样,砸在了他的脸上,开海有用,而且以市舶司为支点,形成了跷跷板,给大明施政带来了莫大的便利。

  今天回头看,没有当年陛下的‘圣意已决’、‘独断专行’,万历维新不可能会取得如此的成果。

  维新的代价由大明人自己去承担,广泛的反对,会让轰轰烈烈的维新,戛然而止。

  “我们必须要注意到,这种贸易不平衡,对大明也是不利的,单方面的顺差,看起来大明赚的很多,但一口汤不给别人喝,孤阴不生、孤阳不长。”沈鲤选择了客观的看待这个问题。

  “你记一下。”沈鲤又认真的思索了一番,开口说道:“我注意到,佛山冶铁所使用的技术,其实在两宋时候,就已经成熟了,时光荏苒,四五百年过去了,有没有更进一步?完全没有,仍然是宋代的技术。”

  “国无外患,没有对手,就会在功劳簿上躺着不动,失去动力去升级自己的产业。”

  “这是第一点。”

  “第二,就是地区发展不平衡带来的问题,沿海的快速发展,完全领先于内地,这种贸易不平衡,不仅仅是对泰西,也是对大明腹地。”

  “这严重阻碍了一条鞭法的推行,因为一旦推行一条鞭法,沿海白银堰塞、腹地钱荒,一条鞭法的财税,其实就是对发达地区减税,对腹地加税。”

  “长此以往,富者越富,贫者越贫。”

  也就是张居正在万历十五年初,自己把一条鞭法喊停了,否则,这话沈鲤不太好公开去讲,否则就会被打为万历维新的反对者。

  这个罪名,即便是以他阁老的身份,都是无法承担的,这代表着路线的错误,反对陛下,反对元辅。

  万历十四年的时候,两广地区的铁厂全都生产铁锅,不再生产铁犁,导致湖广地区的铁犁价格,在短短三个月时间,暴涨了5倍,四川、湖广、贵州等地,不同程度的陷入了犁荒的境地。

  朝廷反应迅速,立刻在湖广地区集中生产了一批铁犁,缓解犁荒。

  即便如此,湖广地区的粮食产量因为犁荒的影响,在万历十四年降低了10%,这引起了朝中大臣,对发展不平衡的警惕。

  贸易不平衡,不仅仅体现在对外贸易之上。

  沈鲤继续说道:“第三点,若是不加任何的干涉,这海贸事,终究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不能长久,这几年大明开始收储黄金,才算让白银、黄金的流入,没有明显的下滑,但不看黄金,白银的流入是大幅下滑的。”

  “更加明确的讲,眼下世界,根本满足不了大明对货币的需求。”

  这一点涉及到了大明货币政策,全世界根本架不住大明这么粗的管子猛抽,几乎已经抽干了白银的流动性,抽干了白银的流动性后,全世界跟着大明一起进入了钱荒,继续如此顺差下去,就变成了竭泽而渔,世界各地全都凋零,大明跟谁做买卖去?

  陛下喜欢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

  沈鲤面色凝重的说道:“真正有序的贸易,不是在意顺差的白银数量,当然这仍然非常的重要,但顺差要转化为持续演进能力,更加重要。”

  “我们要利用这些白银,建立起大明自己的循环,即技术领先、货币主导、产业不断升级的循环之中。”

  “具体到事务上,我们也是需要一些货物的,除了白银和黄金之外,我们还需要铜、铁料、硝石、可可等等。”

  沈鲤纠结了一番,还是开口说道:“实在不行,他们可以卖点夷人。”

  对于一个沈鲤而言,讲出这句话,对他而言已经是极大的挑战了,沈鲤在做大宗伯之前,是乾坤正气、不逢君欲、杜绝私门、清廉骨鲠。

  没有海瑞,沈鲤就是天下头一号刚正不阿的正臣。

  道德不能治国,但是没有道德,就会国将不国。

  沈鲤干了一件事,在万历十二年,上奏请修《景帝实录》,就是正统十四年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的景泰皇帝。

  景皇帝的实录,是以郕戾王附于《英宗实录》之内,对此沈鲤上奏说:景皇帝赫怒振旅,虽曰失计,然非游猎也。景皇帝监国正位,虽曰权宜,然为社稷也。名异两朝,事归一录,又何说乎?

  而后沈鲤又列举了五点,认为景皇帝的实录,不可以附录《英宗实录》,这五个理由,个个都很充分,个个都很有道理。

  比如不可四,晋元宋高,岂真有戡定之续?徒以皇皇之际,收拾人心,稍能立功。故虽区区作史者,不得不与之。景皇帝卒挽倾否,外攘内修,北狩回銮,神州如故,七年之烈,曾不得如晋宋之例,后世谓何?

  意思是,西晋两个皇帝被俘了,有了东晋;北宋两个皇帝被俘了,有了南宋。

  晋元帝和宋高宗,并没有什么大功劳,就是在人心惶惶江山倾倒之际,收拾了人心,稍微建立了点功勋,就大书特书。

  景皇帝挽救倾颓之世局,对外抵御外敌,对内修明政治;英宗皇帝北狩后又回銮归朝,神州大地恢复如初,这七年的辉煌壮烈之举,竟然不能得到公允的评价,后世会怎么看呢?

  但这事儿,出力不讨好。

  景皇帝朱祁钰无后,从宪宗皇帝到现在的万历皇帝,全都是英宗后人,沈鲤这么力挺景皇帝,这不是对皇帝骂祖宗吗?

  但沈鲤这么干了,还把景皇帝的实录给摘抄出来,挨个点校之后,呈送御前,当时沈鲤上奏疏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被砍头的准备了,他这本五不可奏疏和当年海瑞的治安疏没什么两样,都是戳皇帝的肺管子。

  陛下朱批的结果是出乎沈鲤意料之外的,陛下朱批:景皇帝位号已复,实录再附不妥,郕戾王三字宜改景皇帝,候纂修改正,准刊。

  景皇帝位号是明英宗朱祁镇的儿子朱见深恢复的,既然有位号,那实录里再附就不对,郕戾王更不对,再修正后,刊行。

  沈鲤此举非但没有触怒陛下,陛下反而提醒,郕戾王三个字不对。

  之后沈鲤顺利的成为了大宗伯,显然陛下对这件事,不是特别在意,这也代表着陛下对为尊者讳这件事不在意。

  更明确的说,也就是皇帝、臣子、势要豪右、富商巨贾、乡贤缙绅、穷民苦力都是人,没什么不同,做的不好可以批评。

  周桓王被郑国大将祝聃,一箭射中肩膀,负伤而走,这向着周天子射了一箭之后,大家意识到了周天子已经倾颓,天下诸侯也就不把周天子当回事了;

  张四维明火执仗的安排王景龙入宫刺杀、大火焚宫,最后被陛下查证之后,皇帝陛下清楚的意识到,天子不是与凡人殊,天子也是个人,被杀就会死。

  李长春记好了沈鲤谈到的内容,面色凝重的说道:“大宗伯,要不上奏,再涨涨关税吧,现在的关税只有百值抽十三,增加到十抽三,倒逼沿海的商品向大明腹地流入,同样增加出口的价格。”

  “这样一来,泰西的产业,也算能留下一点,继续这么干下去,恐怕再过十年,就没人能和大明做买卖了。”

  “在松江府、广州府弄个万国会,让这些番夷小国都把自己的特产带到大明来,看看有什么值得卖的,这样一来,也能缓和一下贸易上的不平衡。”

  市舶司为支点的跷跷板的两头,一头过于重,所有的东西都会自然滑落到大明这头儿,这个跷跷板的游戏,就玩不下去了。

  “关税从6%提到了13%已经很多了,再涨,陛下不会答应的。”沈鲤摇头说道:“这事儿关乎到了白银流入,还是以稳为主,倒是这个万国会不错,可以搞一搞,你来安排就是。”

  沈鲤和李长春进行了深入的交流后,确定了万国会的时间,大船到岗的五六月份,召开一次进口万国会,看看诸多番夷国家有什么特产可以买入,贸易平衡这块,礼部还真的说的上话,毕竟是外交。

  “黎牙实提到的另外一个问题,大明朝廷也无能为力,大明朝廷秉持开放合作,互利共赢的理念,经营国与国之间的关系。”沈鲤表示了无能为力,朝廷又不是无所不能的!

  黎牙实谈到了一个刨根儿的问题,说大明连种地的活儿都抢!

  番薯、土豆、棉花、油棕榈、甘蔗、香龙血树(巴西红木)、金鸡纳树、咖啡、烟草等等,这些种地的活儿,大明都不肯分工出去!

  真的搞这个进口万国会,能种的,恐怕大明真的会想方设法的引进,不能种的,比如矿产之类的,可能会滋生出明军来,这样做是为了保证不会被断供。

  这件事,沈鲤也没好办法,只能说,无形的大手,拥有可怕的威能,朝廷这双手,也只能管管国内。

  “种地都种不过,怪谁。”李长春倒是有点觉得黎牙实有些矫揉造作。

  种地种不过,也怪大明咯?

  李长春不种地,他真的不知道,种地的学问很大,大明的精耕细作,的确是领先世界的农业技术,再加上大明皇帝是个农户,导致这种地学问的领先,还在扩大。

  甚至连皇长子都会背陛下亲自编写的种地顺口溜,比如立春种土豆、雨水种黄瓜、惊蛰种辣椒;清明前后,种瓜点豆;春雨贵如油,种地不用愁等等。

  三月份的天仍然很冷,但是一个劲爆的消息,传回了大明,第一批绝洲金池总督府的金沙船,马上要到港松江府,二月中旬,大船抵达了马尼拉港补给,水翼帆船将这个消息最快的传回了大明京师。

  这个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大明京师,所有人都议论纷纷。

  燕兴楼的金银交易行,却没有任何丝毫的波动,这种假消息每过一阵就会传出来一条,搞得金银的交易大幅度波动,狼来了喊三遍就没人信了,一大船的金沙到港这种消息,交易行已经传了整整十七遍了。

  金银价格没有变动,金银价格依旧维持在1:16的附近,在交易行的经纪买办们,依旧如常交易着。

  “邸报,邸报!金池总督府大船到港!金池总督邓子龙遣将张聪,带黄金二十二万两,已经抵达松江府新港!”一个报童,突然举着一份邸报,冲进了燕兴楼交易行。

  所有的经纪买办猛的站了起来,不敢置信的看着报童,一个买办,劈手夺过一份邸报,随手扔了五文铜钱给报童,看完了邸报,眼神变得呆滞,看向了金银榜挂牌的地方。

  “完了,彻底完了。”这名经纪买办的神情都变得呆滞了起来。

  金价一泻千里,像跳崖了一样,很快就跌倒了1:10的地步,在这个比例维持了短短五分钟后,再次跳崖到了1:5这个前所未有的价格,才终于稳定下来。

  在八分钟前,黄金一两等于十六两白银;现在,一两黄金只值五两银子了。

  燕兴楼交易行总办王谦站在交易楼的五楼,手里把玩着两个沧州铁球,看着价格稳定在了五银的位置,才停下了运球说道:“买入黄金吧,就这个价格,踩踏要开始了。”

  邓子龙去年十二月份就传回了捷报,他把自己的佩刀找回来了,这件事就代表着大明已经获得了稳定的黄金来源,金价不可能一直维持十六银的高位。

  近四个月的时间,王谦在横盘震荡的情况下,把手里所有的黄金都卖掉了。

  直到今天,大船到港的消息正式确认,再次开始买入黄金,维持盘面的基本稳定,对于他这种大户而言,利空落地就是利好。

  “王谦,你不得好死!”一个眼尖的经纪买办,一眼就看到了五楼楼梯处的王谦,气的满脸通红,三步并作两步的从三楼冲了上来,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把匕首,就冲着王谦来了。

  这气势汹汹的样子像是要杀人,显然是赔了很多钱,甚至是倾家荡产也还不起的负债累累,才会做出如此过激的举动。

  王谦面色平静,带着些玩味的神情,甚至是有些不屑的看着这名经纪买办,这是名徽商,加了七倍的杠杆在金银市这种波动极大的狼票里玩,金银市,在这个时间里,不是大票、小票、新票,而是狼票,要吃人的票。

  现在赔了钱了,这名经纪买办,把过错都怪在了王谦的头上。

  “砰。”一名缇骑站在楼梯口,一脚把这经纪买办踹了下去。

  “玩不起呀,玩不起别玩。”王谦居高临下,耻笑一声说道:“邓总督金池雷霆惩恶徒,都编成戏本了,大前门整天都唱这七宝楼船下重洋,天威浩荡镇南荒,你听了吗?没有。”

  “金沙船到港的消息,都传了十七遍了,警告多少次,会有巨大波动,你听了吗?没有。”

  “交易行门前贴着的对联,你是一点没看进去,涨跌无常,算尽机关终有漏;盈亏自负,借来粟米必成空。”

  “如履薄冰。”

  横批的如履薄冰,也是王谦给自己的警示。

  他也在想,自己这一生,如履薄冰,是否能够走到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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