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他们两个说了很多话。

  说到最后,沈灵毓倦意上头,趴在谢云州胸前沉沉睡去,耳边仍能听见他的声音。

  “毓儿,你想过清净日子,我由着你,但咱们两个,这辈子,必须合葬。”

  她困得头脑昏沉,这话传到耳边时,有些不清晰,但她还是听懂了。

  沈灵毓忍不住想问他,她在他心里到底算什么。

  既是要合葬,那应该是把她当做妻子的。

  那荣华公主呢,她会同意吗?他又要她如何自处?

  可是话到了嘴边,沈灵毓又突然问不出声了。

  他心里有她就够了,贪求那么多干什么呢?

  这一世重生,本就是上天垂怜,走到现在,她已经很满足了,其他的,随缘吧。

  日子过一天是一天,待日后回想,不曾留有什么遗憾,这就够了。

  …………

  翌日醒来,谢云州又不在了。

  他总有很多事情要忙,好在她也不是一心围着男人打转的。

  用过早膳后,她就带上莫娜出门了。

  玉春楼的戏台这两日就会搭好,她的戏班子也该到位了。

  人生过得了无生趣,就该给自己找点乐子玩玩。

  当然,有时候也防不住有人上赶着来寻她乐子。

  刚走到主街上,正准备往城东的彩云天戏班子去,迎面却撞上了宜宁县主。

  不过这也不算在沈灵毓的意料之外,甚至还比她预想中晚了几天。

  原想着,宜宁县主回京的第二天,就要来找她算账的。

  哪料这回居然这么沉得住气,看来在郡王府没少听郡王夫人教导。

  不过教导再多有什么用,一见面,还不是迫不及待地向她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裴三夫人,好久不见呐!本县主在清心庵待了两个月,可是日日念叨着你。”

  这番话几乎是从宜宁县主牙缝中咬出来的。

  沈灵毓淡然笑道:“有劳县主挂念,只是民妇如今已不是柱国将军府的三夫人,县主下回可莫叫错了,免得生出什么误会来。”

  宜宁咬牙切齿道:“我知你与裴澜之和离了,我更知道,你在他身亡第二日就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将军府,甚至连他出殡那日都未露面!沈灵毓,东盛女子个个贤良淑德,就算在夫家受了委屈,也隐忍受着,唯有你,婆家一落魄就弃婆家不顾,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般无情无义的女人,本县主今日就替将军府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贱妇!”

  她说着就要动手。

  然巴掌刚举起,就被莫娜拦住了。

  一个甩手,那一巴掌反而落到了她自己脸上。

  宜宁县主先是一怔,待回过神后,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

  “沈灵毓,你竟敢纵容这个贱婢欺负本县主,我饶不了你!”

  沈灵毓嗤笑一声,两步走近她,冷冷低语。

  “宜宁县主,我劝你最好还是冷静一些,好不容易回了盛京城,若再惹出事端来,你这辈子莫不是想在清心庵待到死?”

  宜宁瞪眼,“你威胁我?”

  沈灵毓笑着摇头,“民妇怎敢威胁县主呢,只是同你讲明事实罢了,这可是在大街上,人多眼杂,你敢不顾王法擅自处置我,到时能不能全身而退,可就难说了。”

  宜宁闻言,得意冷笑。

  “沈灵毓,你少在这儿危言耸听,我知道,你不过是仗着有云州哥哥撑腰,才不把本县主放在眼里罢了。

  但你不会得意太久了,我娘已经进宫求请皇上将我留在盛京,只要皇上应允,往后的日子,本县主自会要你好看,你这辈子都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沈灵毓闻言,秀眉挑起,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难怪这宜宁县主会跑出来发疯,原来郡王夫人又进宫了。

  说真的,她对郡王夫人和皇上之间的关系,真是越发好奇了。

  “行,民妇等着,希望到时候,县主的手段不会让民妇失望。”

  沈灵毓轻飘飘撂下两句话就走了。

  宜宁瞧着她不可一世的样子,气得原地跺脚。

  有什么了不起的,走着瞧!

  不多时,沈灵毓到了城东,找到戏班班主,花大价钱让他排戏。

  不过两天功夫,整出戏文就排好了。

  锣鼓已备,大戏登场。

  这天晚上的玉春楼格外热闹。

  往常是笙歌燕舞,今日却是咿呀唱词。

  这戏文中唱的,便是前世的沈灵毓。

  远嫁盛京,大婚当日,夫君便因事离家,妻子任劳任怨操持夫家,却遭兄嫂蒙骗,以为自己丧夫守了寡,结果嫂嫂却和自己的夫君恩恩爱爱,日日缠绵在眼前……

  戏文只有这些,其他的,沈灵毓没写太详细,不然就容易被外人猜出身份了。

  这般虚虚实实的就好。

  一场唱罢,满堂宾客无不拍手喝彩。

  待回过神,就忍不住猜疑起来。

  “这戏文里唱的,是裴三爷生前的那点风流韵事吧?满京谁不知道,他和他二嫂瞒着发妻苟合,若非牵扯到自己的性命,他才不会换回身份呢!”

  “说真的,我之前对裴三夫人颇有微词,但现在想想,她也挺可怜的,刚进门就守活寡,还得日日看着夫君和别的女人在眼前恩爱,这心里不得憋屈死!”

  “只是一出戏罢了,未必就是将军府的事儿,你们别在这儿瞎猜。”

  宾客们众说纷纭,七嘴八舌地讲个没完。

  这时,最角落里突然传出一道长长的叹息声。

  “这唱的,分明是雍安郡王府夫人的事儿!”

  众人闻声愣住,齐齐扭头朝那边看去。

  只是那人隐在一条围帐后面,瞧不清面容,只是从声音上判断,依稀是个上了年纪的长者。

  有人好奇道:“郡王夫人与雍安郡王夫妻情深,从未生过什么龃龉,你莫在这儿胡说八道,免得引火上身!”

  “我胡说?”

  那长者哼笑一声,中气十足。

  “你们这些富家子啊,到底还是太年轻,每日只知寻欢作乐,对这京中之事,自是知之不多。

  那郡王夫人年轻时可是同别人许过婚约的,哪料却遭闺中密友嫉恨,一纸谎言生生拆散了一对鸳鸯,最后眼睁睁看着密友嫁给了她的未婚夫,真是可悲可叹,何等心酸呐!”

  沈灵毓隐匿在宾客之中,自是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她怎么觉得,她好像在无意中给郡王夫人挖了个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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