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过后就是个适合下葬的好日子。

  谢正渊哪怕恨极了他这个王妃,也必须得将面子上的功课做足了。

  全城都笼罩在一片白中。

  王府出殡的队伍,长长的,缓慢地前行。

  作为孝子,谢余之捧着沈清云的牌位走在人群的最前面,谢正渊跟在后面,被两个家丁搀扶着,眼睛红肿,脚步无力。

  一路上都是鞭炮声、烟花声、唢呐的吹吹打打的声音,吸引了很多老百姓。

  大街被围得水泄不通,只能让送葬的队伍经过,人满为患,就连两旁的店铺楼上,都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许婉宁也在这群人当中,当然,她站在二楼,一扇窗户前。

  窗户被打开了一点点,透过缝隙能看到楼下的一切。

  送葬的队伍终于到了,能看到脸色惨白,悲痛欲绝的谢余之捧着灵牌缓缓而来。

  许婉宁让开了位置,“你儿子来了。”

  身后一个穿着黑衣带着兜帽的女子立马冲到窗前,伸手就想将窗户全部推开,被白鸽给按住了。

  “谢正渊身边不缺高手,你若是被人发现了,谢正渊一定会再次杀你,你好不容易死里逃生,难道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你儿子成为孤儿吗?”许婉宁问她。

  沈清云摇头,声音嘶哑,那是被浓烟呛坏了嗓子:“我不要!”

  透过缝隙,沈清云看到了谢余之。

  不过才几日不见,她的儿子谢余之就已经瘦得像是一根竹竿,他的眼神没有半分的身材,眼睛也是灰蒙蒙的,像是死了一样!

  “余之,余之,我的儿啊!”沈清云悲痛地呜咽着,她眼睛不离谢余之,直到看不到儿子了,另外一张脸出现在她的面前!

  “谢正渊!”沈清云咬牙切齿,望着悲痛欲绝的谢正渊低吼:“你这个畜生!”

  “畜生,畜生,畜生!”

  沈清云骂了一句又一句,搭在窗棱上的手青筋凸起。

  也许是她的眼神太过凶狠,谢正渊都察觉到了,抬头看了看,许婉宁一把将沈清云推到一旁。

  那小小的缝隙,从外头看根本看不到什么。

  谢正渊抬头时,只看到一扇紧闭的窗户,仿佛他感受到的危险是假的一样。

  “王爷?”福全搀扶着他,见他抬头,连忙问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没事。”谢正渊摇头:“最近太过悲痛,产生幻觉了。”

  这个凉州城,多的是人想要杀他!

  但看谁先杀死谁了。

  队伍继续往前走,终于出了凉州城。

  虽然现在没人,但是因为上山的路不好走,队伍依然走得很慢!

  谢余之这次也有两个下人搀扶着他,一路上,哭声不断,纸钱不断。

  纸钱飘飘洒洒,像是落雨一样,落到人的头上,然后又飘到地上。

  “母妃……”谢余之喃喃自语,望着以后化雪后的山,“从今往后您就要住在的这里了,您那么怕黑的人,以后会不会怕啊!”

  下人在一旁劝解:“世子,人死不能复生,王妃在天有灵,肯定不希望您悲伤难过的啊,今日风风光光地送王妃入土为安,您就不要悲伤了。”

  “我悲伤什么呢。”谢余之望着又黑沉沉的阴天,露出与他年龄不相符的笑:“人总归有一死,我怕什么呢!”

  下人看到他那笑,都觉得瘆得慌。

  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世子不过是个孩子,十来岁的年纪,怎么可能会又有那么阴鸷的眼神呢。

  看错了,绝对是看错了。

  送葬的队伍继续往山上走,因着坡越来越陡,前行的队伍速度也越来越慢,就在这时,队伍动不了了。

  谢余之也停下了,因为前头已经没有路了。

  狭窄的山间道路已经被几块巨石挡住了,旁边都是茂密的树丛,密得别说是人了,就连一条狗都钻不进去!

  队伍停下来,谢正渊看了路,怒道:“这是怎么么回事?这路怎么走不通。”

  随行的护卫看这也懵了,“属下昨日就已经将这条路清了一遍,碎石都已清理,荆棘也都全部清掉了,而且这里昨日并无巨石的啊!”

  他记得很清楚,昨天并没有石头,而且是这么大的石头,昨日来就该看到了,不可能不清掉的。

  谢正渊冷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路清好,耽误了王妃下葬的好时辰。”

  “是,属下这就去办。”

  巨石很大,一个人搬不动,两三个护卫走到大石边上,抬也抬不动,再来几个人,也抬不动。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可队伍依然停在原地。

  谢正渊怒了:“到底要多多久?”

  “王爷,那石头太沉了,根本搬不动啊!”管家在旁边看了又看,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多去几个人搬!”

  “去了,十多个护卫都在搬了,可根本搬不动啊!”管家哭丧个脸,“那石头半截埋在地下,只能把石头挖出来。”好在他们带了的铁锹了。

  “挖?那要多久!”

  “最少要两刻钟。”管家心虚地很。

  那不是要在这里等上两刻钟嘛!

  谢正渊瞪着管家:“昨日你们说上山的路都清理妥当了,今日怎么又多出了一块长在泥巴里的石头,你们是怎么看的!”

  管家耷拉着脑袋,不敢说话。

  “耽误了王妃的吉时,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谢正渊恐吓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旁边找找,有没有其他上山的路。”

  找其他上山的路,总比在这里等着强。

  管家立马带人去寻找其他的路了,没多久,他就回来了,“王爷,王爷,旁边几百米,还真的有一条上山的路,能到山顶上。”

  “那就全部走另外一条路。”谢正渊下令道。

  于是一群人,又全部掉头下山,换了另外一条路上山。

  队伍又重新吹吹打打,谢余之走在最前头,前头还有两个人在开路,队伍走得很慢,但是总在往山上走。

  就在大家都以为能够平安到达山顶的时候,又出了意外。

  这是新路,之前并没有人前来打前站的,路的状况都不知道。

  抬着棺木的八仙有一个脚底下一滑,摔倒在地,绊倒了后面的人,两个人同时一摔,棺木失去平衡,另外一边的人也扛不住,“咚”的一声,棺木狠狠地砸在地上,还将一位八仙的脚给砸了。

  “哎哟……”

  被砸的人捂着脚指头哭得惊天动地,惨不忍睹。

  这一路上的状况太多了,谢正渊气得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换个人抬,继续上山!”

  有人顶了上来,棺木又被抬了起来,缓缓地上山。

  这下速度更慢了。

  谢余之只能慢慢地走,走走停停。

  这个速度,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山上。

  谢正渊气得不行,他倒不是怕错过了吉时,而是这天阴沉沉的,马上就要下雪了,而且,天寒地冻地,他冻得不行了。

  “还不快让他们快点,耽误了吉时,误了王妃下葬的时辰!”谢正渊骂道。

  管家也是前前后后地催的,走到送葬队伍时,请来的吹唢呐的人正在嘀咕着交头接耳。

  “闹出这么多的幺蛾子,王妃这是不想上山呢。”

  “可不是嘛,要我看,不如让世子先行到山上等着,王妃知道世子在山上等她,说不定这路就顺了。”

  “这种事情,不得不信啊!”

  管家听在了耳朵里。

  也对,有些事情不得不信。

  可他没说,说不定这上山的路就一路通畅了呢。

  可怕什么来什么,本留了一箩筐的鞭炮到山顶去放的,谁曾想,燃着的鞭炮屑落到箩筐里,就这么把一筐子的鞭炮都给点燃了。

  天崩地裂的炸响声吓得人魂飞魄散,有胆子小的直接丢下东西落荒而逃。

  好不容易整理好的队伍又成了一团散沙!

  混乱之中,福全丢掉了自己手中刚才燃着的一小块木柴。

  刚才趁着鞭炮炸开,众人躲避之时,他立马点燃了一小块木柴,随即弹了一小块燃着的木柴到了箩筐里,火星瞬间点燃了箩筐里的鞭炮。

  一大筐的鞭炮同时炸开,光是声音,想想都觉得震撼!

  人群再一次乱,管家都欲哭无泪了,“别慌,别慌,赶快站好,站好。”

  谢正渊的脸都气黑了,“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管家终于相信,这一切问题的出现,常人根本无法解释,他想起了刚才请来的那两位送葬人说的话。

  不得不信啊!

  “王爷,这是王妃在表达的不满啊!她不愿意上山啊!”管家说。

  “啪!”

  谢正渊脸色大变,转手一巴掌将管家扇得背过身去:“无稽之谈,荒谬之论!说出这等话来,你是不是在找死!”

  这不是在跟她说,王妃死不瞑目嘛!

  王妃本来死得就不明不白,而这件事情,只有谢正渊自己知道。

  管家被扇得背过头去,连忙下跪认错:“王爷,奴才意思是,王妃不愿意上山,不如就让世子先行上山等候,王妃知道世子在山上等她,说不定王妃对上山之路就没有那么抵触了!”

  谢正渊这才了然,面色平稳了些,“怎会有如此怪诞的说辞……”他神色平静了下:“但是这鬼神之说,一直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说的有几分道理!”

  管家的心都是揪着的,听了这话,立马长舒一口气。

  “你且安排好送葬的队伍,余之那里,我去与他说。”谢正渊恨不得现在就把沈清云的棺木给葬了,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只要能顺利到达山顶,别说是劝说谢余之到山顶等了,就是让他扛着棺木上山,他都会同意!

  谢余之听了谢正渊的话之后,有些震惊。

  “父王,可谁在这里引母妃上山呢?”

  “有父王呢。”谢正渊慈爱地摸了摸谢余之的头:“父王给你母妃开路,你母妃知道有父王在,有你在山上等她,一定会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到达山顶的。”

  “父王!”谢余之许久都感受到来自父亲的关切了,激动地扑到谢正渊的怀里。

  谢正渊下意识地就想推开他,可想到自己还需要这个孩子,只得忍下心中的厌恶,任由谢余之扑在自己的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

  “好了,好了。”谢正渊宠溺地拍拍谢余之的肩膀,犹如一个慈父:“都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好了,先送你母妃吧。”

  “好的,父王。”谢余之甜甜一笑,像是又回到了从前。

  谢余之抱着牌位,在两个护卫的陪同下,先上了山,看着人已经走远不见了,谢正渊脸色铁青:“上山!”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有鬼神作怪,反正从那之后,再没有出现一次幺蛾子!

  顺顺利利地到达了山顶。

  看到顺利地上了山,再往前头走几百米就到墓穴了,谢正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不过还不能掉以轻心。

  一直平安地到达已经挖好的墓穴前,谢正渊都没看到谢余之,翻到在坑里头看到了两个陪同谢余之上山的护卫!

  他们正躺在墓穴里,呼呼大睡。

  谢余之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沈清云的牌位都胡乱落在地上,蒙上了灰尘。

  管家看到这一幕,魂都吓没了,“还不赶快把人弄出来,弄醒,问问世子到底哪里去了。”

  两个护卫是被打晕了,掐一下就醒了过来,不过无论谢正渊如何问,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属下不知道,属下陪着世子到了这里,后面的事情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们连自己躺在墓穴里都不知道!

  “废物,都是废物!”谢正渊都要气晕了:“还冷着做什么,还不赶快去找,把人给我找回来!”

  “是是是!”管家连忙喊人去找谢余之,其他的人则手忙脚乱地将棺材下了葬,也没放炮也没人跪拜,埋完了就匆匆忙忙地下山了,王府带来的人则山上山下地寻找谢余之的下落。

  福全护着谢正渊回了王府,他直接回了福林院。

  董琳双手掐着腰,迎了过来,见到谢正渊脸色漆黑,以为是舍不得王妃,连忙安慰:“王爷,王妃姐姐虽然走了,可是您还有我,琳儿会陪着您,陪您一辈子的!”

  谢正渊道:“谢余之不见了。”

  “什么!”董琳吓了一大跳:“何人会掳走世子啊,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也不知道。”谢正渊摇头:“但是他们处心积虑地掳走余之,绝对是为了对付我!”

  “王爷,那咱们该怎么办?余之是王府世子,那些恶人肯定会大做文章,到时候用余之来要挟王爷可怎么办!”董琳着急不已。

  谢正渊倒不是很着急!

  倒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要挟本王?本王倒要看看他们要怎么威胁本王!”谢正渊冷笑,这时外头传来通传:“王爷,王爷,有人在门缝里塞了一封信!世子在那群人的手里,怎么办啊!”

  谢正渊看过之后,冷笑道:“如我所料,谢余之是被贼人绑架了!”

  董琳手都在抖:“五万两银子,王爷,这群人胃口也太大了。”

  谢正渊从刚开始的气愤,慢慢地恢复了冷静,他一撩衣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福林院。

  “千均呢?把千均叫来。”

  谢正渊回了书房,让人去请千均过来,守在外头的护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王爷,千均大人不在府内。”

  “不在府里?他去哪里了?”

  “属下不知,千均大人已经好多日没出现过了,具体是哪天不在府上的,属下们不知道。”

  谢正渊脸色铁青。

  他最近这段日子,也没有时间和机会见千均,可他却突然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谢正渊总觉得有一个巨大的阴谋在他身边,可究竟是什么阴谋,他目前还想不到。

  谢余之被人掳走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红儿蓝儿本跃跃欲试要董琳好看,现在正主下落不明,就靠她们两个,该如何动手。

  若是真的由她们两个弄没了董琳的孩子,谢正渊不会放过她们,她们敢对董琳动手,不过就是仗着有个护身符罢了。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默地将小动作给压下了。

  谢正渊将派出去找人的人全部都喊了回来。

  谢余之被人藏了起来,找是找不到的,只能等对方给自己送来消息。

  果然,第二日,王府门口出现了一个盒子。

  盒子打开,里头是一截手指头,看着就是十来岁孩子的指头。

  董琳吓得花容失色:“王爷,他们真的会要了余之的命啊!”

  谢正渊:“一天时间就涨了一万两银子,现在是六万两银子,我到哪里去筹集这么多的银子。”

  董琳还想说什么,一旁的双喜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直到谢正渊离开,董琳这才看向双喜:“你是怎么回事?为何不让我说话?”

  “侧妃。”双喜劝:“王爷都不说筹钱的事情,您说什么呀?”

  “那是王爷的骨肉啊。”

  双喜笑,目光落在董琳的肚子上,“侧妃,您现在肚子里的,也是王爷的骨肉啊!您该为自己的孩子做打算,而不是考虑其他人。”

  董琳摸了摸平坦的小腹:“这样好吗?他刚失去了母妃,要是我们再不管他的话……”

  “那也跟侧妃没关系,不是吗?那是王爷该管的事儿,侧妃只要一心一意地顾好自己和孩子就行了。”

  谢正渊没有任何的动作,第三日,门口出现了一只锦盒,锦盒里有一只手,赎金也涨到了七万两。

  谢正渊依然没有动作!

  王府的大门紧闭,无人进也无人出!

  离王府不远的小院里,谢余之再不吵着嚷着要回王府了。

  “他不要你了。”沈清云哭道:“你到现在还没明白吗?他恨不得你死!”

  谢余之看着沈清云,他到现在都无法接受母妃死而复生,而且变成了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母妃,你跟父王到底怎么了?你去给父王认个错,父王就会原谅你的,好不好?”谢余之央求沈清云:“我是世子,我不能离开王府的啊!我未来还要继承王府的!”

  “余之,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谢正渊要杀你!要不然,他怎么会到现在都不给你赎身!”

  “那是因为你们要的赎金太高了。父王拿不出那么多的钱来。”

  “你根本不知道你父王有多少钱!连我这个枕边人也不知道,可这是钱的事吗?是你父王不要你了。”

  “父王不会不要我的,我是他的儿子,他不会不要我的!”谢余之嚷嚷道。

  沈清云苦笑,决定说出一个事实:“那若你不是谢正渊的儿子呢?”

  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谢余之微张着嘴,呆愣地望着沈清云:“母妃,你说什么呢?我不是父王的孩子,那我是谁的孩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屋内一时没有回复,只有沈清云的哭泣声。

  “母妃,你倒是说话啊,母妃,我爹到底是谁啊!”

  沈清云被谢余之逼迫到绝境,只能实话实说:“你爹,你爹……是娘当初年少不懂事,与家里的琴师苟且,这才有了你!”

  犹如一道雷,将谢余之给轰碎了。

  “我亲爹,是个琴师?”

  屋外,许婉宁和裴珩听着屋内的动静,携手走了。

  凉州城的冬天冷的人手都不敢放在外头,裴珩将许婉宁的手握在掌心里,夫妻两个相互搀扶着往房间里走。

  “谢余之要是不被我们抓来的话,谢正渊还要处心积虑的想办法除掉他,我们假装绑匪,正好落了谢正渊的下怀,他是不会给钱的!”

  夫妻两个相对而坐,炉子上的水已经沸腾了,刚刚好,泡一壶红茶,你一杯我一杯,暖手又暖心。

  许婉宁捧着茶碗,手暖烘烘的:“谢余之这孩子也可怜。估计他想不通,为什么谢正渊对他的态度突然转变,今日算是终于弄明白了。”

  “弄得太明白,反倒是种负担。”

  “可不弄明白,永远活在不明不白中,活在疑虑中,也是负担。”许婉宁活得通透,“还不如弄明白,面对现实虽然会很痛苦,但是可以好好从头开始,也是美事!”

  对能接受重头开始的人来说,或许是件美事,可对于从天上掉落地上的谢余之来说……

  “杀人啦,杀人啦!儿子要砍亲爹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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