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刘据此前才开始搞的“青霉素”,显然是派不上用场了。

  他虽然对医药的了解不多,却也知道“青霉素”这种东西哪怕只是口服,也需要有一个提纯的过程,否则吃进去的真菌细菌恐怕比而“青霉素”还多,对于一个本就身体虚弱的人而言,只怕和服毒自尽也差不多。

  而“陈芥菜卤”之所以要密封埋入地下十年之久才取出来使用,应该就是在某种程度上暗合了提纯的过程。

  刘据自然明白刘闳等不了十年。

  因此他此前的想法是等那些芥菜完成霉变之后,尝试采用一些加温和加压的手段,来物理加快这个过程,不过就算如此,这个过程恐怕也需要数月乃至更长的时间,并且完成之后还得经过多次试药才敢给刘闳使用。

  总之,只要进行手术,抗生素就是必不可少的。

  无论是开刀前抑制阑尾炎的症状,还是开刀后的伤口恢复消炎,都将起到不容忽视的巨大作用,直接干系手术成功率……

  其次,则是手术麻醉的问题。

  这個问题刘据也已经提上了日程,他想到的东西是乙醚。

  这玩意儿具有一定的毒性,摄入过量是会死人的。

  不过如果只是使用少量用于麻醉的话问题应该不大,毕竟后世至少很长一段时间内,乙醚都是手术室中不可或缺的麻醉药物,风靡整个世界,给手术技术的发展带了个划时代的意义。

  而且这东西的合成方法也很简单,就连刘据都知道,只要将酒精和浓硫酸混合在一起加热到一百多度,就能蒸馏出勉强能用的粗乙醚。

  现在酒精他已经有了,并且利用蒸馏设备还可以进一步提纯。

  唯一缺少的就是硫酸。

  不过硫酸也并不算难搞,历史上的方士已经给出了答案,只需将他们炼丹时常用的胆矾进行干馏,就可以直接炼制出来。

  只不过这个过程也需要时间去尝试,而且运气不好的话,可能还需要多次尝试才有可能成功。

  毕竟化学这种东西,对于他这样的学渣来说,玄学的成分更多……

  至于剩下手术中可能涉及的方面。

  就只能等义妁出来之后,一起商量着来了,毕竟主刀的只能是义妁,只是暂时还不知道她此前解剖究竟对人体研究到了哪一步。

  如果尚有欠缺的话,恐怕还得搞来几具尸首,让义妁在手术前再多练练手……

  ……

  博望苑。

  中尉的兵马已经被悄然撤走,义妁也已经被廷尉送了回来。

  此刻博望苑众人正围着义妁嘘寒问暖,恭贺出狱之喜。

  而义妁则第一时间就问起了刘据的下落,得知刘据因刘闳病重的事,被天子召去了逐慕苑之后,立刻就意识到了什么:

  “果然,又是殿下救了我……”

  “义医师,这回殿下为了救你,可是花了很大力气啊。”

  太子詹事季平还不忘在一旁给这件事添油加醋,长吁短叹的道,

  “自你被召进宫之后,殿下第二日也便进了宫,为了替你说情还不惜顶撞了天子和皇后,最近又被禁足在了博望苑,若非天子今日命人来召,殿下恐怕还出不了这道门。”

  “如今齐王病重,天子将殿下召去诊治,没过多久中尉的兵马便撤走了,你也被送了回来。”

  “可见定是殿下出手治好了齐王,趁着天子心情好的时候又冒险为你求情,你才得以走出诏狱,安然无恙的回来。”

  “老夫真不是瞎说,老夫好歹也跟了殿下多年,真是从未见过有人受殿下如此看重,你是头一个。”

  “你可得好好想想如何报答殿下,莫教殿下寒了心啊。”

  “……”

  听了季平的话,义妁不由的陷入了沉思:

  “殿下的恩情,义妁心中有数……”

  她丝毫不怀疑刘据能够治愈刘闳,毕竟刘据可是“不世神医”,只要他愿意出手,自然是手到擒来。

  她只是实在不知该如何去报答刘据。

  刘据是一人之下的太子,任何钱财物品对他而言,都是不足称道的身外之物。

  至于她引以为傲的方技,在刘据这样的“不世神医”面前,也同样不值一提。

  那么除了这些,她还有什么能给刘据什么呢?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殿下回来了!”

  季平忽然看向门口的位置,抖了抖已经有些佝偻的腰杆,躬身施了一礼。

  义妁闻声亦是猛然回过神来,果然发现刘据正在郭振的陪同下走进大门,连忙躬下身向刘据施礼:

  “殿下……”

  “已经回来了?我父皇这回动作挺快嘛。”

  刘据点了点头以示还礼,说话间已经来到义妁面前,一边上下打量着她,一边调笑道,

  “不错,只是略微瘦了一些,看来伱在诏狱没受什么罪,廷尉的人倒还算比较懂事,不然我与他们这梁子就算结下了。”

  这话似乎在哪里听过?

  哦对了,我被廷尉带走的时候,皇后也曾对廷尉的人说过类似的话。

  义妁心中又不自觉的涌出一股暖流。

  在首次给刘据做侍医的时候,因为自己的家事与精力,她心中始终深藏“与皇室扯上关系绝无好事”的感悟。

  但如今刘据已经救了她两次,皇后也想尽办法护着她……

  她已经全然不这么想了,或许只是此前运气太差,遇上了错误的人与事罢了,与是不是皇室并无干系,皇室也并非完全没有人情味。

  “承蒙殿下抬爱,义妁实在不知如何报答……”

  义妁再次深深的躬下腰肢,诚心诚意的向刘据表达心中的感激,她真的不知如何才能报答刘据,或许只有倾尽此生当牛做马了吧?

  “别这么说,你现在就有一个报答我的机会。”

  刘据却在这时候伸手扶住了她,脸上露出一抹神秘的笑意。

  让义妁给刘闳开刀手术,这对于已经开始解剖尸首、又对医道充满了探索精神的她来说应该算是个不小的惊喜吧?

  义妁闻言当即抬起头来,目光无比坚定:

  “请殿下明示,只要是义妁能够办到的,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绝不敢说半个不字!”

  “其实你不必心有负累,我这么做自有我的私心,又怎舍得让你上刀山下火海……”

  刘据话说了一半,忽然又觉得手术某些细节不便当众细说,于是便停顿下来,再次神秘一笑,

  “还是随我来秋坊吧,我们关上门私下聊聊报恩的事。”

  “……”

  季平闻言面色古怪的望了郭振一眼。

  郭振也是一愣,此前他在逐慕苑送了酒精之后就去外面候着了,并不知道刘据的治疗方案,因此也不明白刘据究竟想要义妁如何报恩?

  不过刘据这神秘的笑容,再结合前后语境,总给人一种极为暧昧的感觉……

  “?!”

  迎着刘据那“神秘”到接近“不怀好意”的笑容,义妁不由想起季平此前那番意有所指的引导,亦是瞬间意识到了什么,身子微颤的同时俏脸上浮现出一抹惊措。

  经过短暂的心理变化后,惊措又悄然化作了踌躇。

  踌躇消失的更快,顷刻间化作紧张,耳垂也随之红了起来,就连呼吸都不易察觉短促了几分。

  最后深吸了一口气,义妁避开了刘据的眼睛,轻咬着下唇声若蚊蝇:

  “殿、殿下,义妁才从诏狱出来,可否……允许义妁先去沐浴清洗,换上干净的衣物再去往秋坊……”

  “这有什么,诏狱我又不是没去住过,我闻得惯,也不嫌脏。”

  刘据无所谓的道。

  “……”

  季平和郭振大彻大悟,跳着眉毛交换了一下眼神,一齐默默的退到一边,假装自己不在。

  懂了懂了,殿下这是到年纪了,懂事了,守了这么多年终于知道饿喽……

  义妁也真是好福气,到了这个年纪还能有春天。

  “诺,殿下先请……”

  义妁的声音更小,甚至带了些许颤音,大腿僵硬的跟在后面。

  身为女医,她此生虽未嫁人,但她什么都懂,甚至比某些嫁了人生了子的女子都更懂,只是来的有点突然,让早已决意此生不嫁的她来不及做好心理准备。

  这个世界上果然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

  不过如果这个人是刘据的话,遂了他也没关系。

  反正只是报恩罢了,倘若自此之后,还可以与他亦师亦友,便也遂了我的心愿……

  ……

  刘据与义妁刚进入秋坊不久。

  一辆挂着青色幔帐的马车便停靠在了博望苑门口。

  一个侍女首先下车与门口站岗的太子中盾交涉,一番通报过后,郭振亲自从里面走了出来,来到车前回应:

  “韩女公子,今日实在不巧,太子不在府上。”

  郭振心里多少有些虚弱,他虽然觉得韩凌挺好,认可刘据与她的这门婚事,但这个韩凌也太会挑时候了。

  太子现在很忙的,真的分身乏术……

  “不应该呀。”

  马车内传来韩凌疑惑的声音,

  “我才听闻中尉的兵马撤走,义妁前脚回来,太子后脚就也回到了府上,我立刻带了礼物前来庆贺,太子竟这么快就又出去了?”

  “正是,殿下开始辅政之后,就日理万机了。”

  郭振眼观鼻鼻观心,目光流转着道。

  马车中沉默了一下,接着又道:

  “不过我来都来了,就顺路见见义妁吧,我也给她准备了一些礼物,庆贺她出狱之喜。”

  “也很不巧,义妁如今也不在府上。”

  郭振继续说道。

  “这就怪了,两人明明才回来不久……”

  韩凌的声音更加疑惑,沉吟片刻忽然问道,

  “不对哦,那你怎么还在府上,你可是太子冼马,太子外出通常不都是由你跟随护送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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