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

  刘据是假迷茫,皇帝可就是真不爽了,脸一板,眼一瞪,“你博望苑里名医众多,不替父皇分忧分忧?”

  太子大肆招揽医者时,皇帝疑惑过,但并未多关注,还曾训斥太医令‘多管闲事’。

  以他之前的了解,知道太子招揽了义妁,并不了解其麾下还有仓公弟子。

  再加上这一次。

  太医院医官们束手无策的疫病,却被博望苑的医者们解决,皇帝就动了心思。

  朕的东西,将来都是太子的,太子的东西,现在都是朕的!

  这个逻辑没毛病吧?

  反正皇帝认为没有半点毛病,然后他不就朝太子来了一句——你不得替父皇分忧分忧,意思意思?

  孰料。

  刘据仍旧茫然的看着皇帝,回了一句:“什么意思?”

  侍立在两人身旁的宦者令暗自撇撇嘴,心说:‘这可就没意思了。’

  啪!

  皇帝没有应这句词,而是一拍桌案,引得卫子夫等人转头来看,原本恼羞成怒的皇帝连忙挤出一个微笑。

  等她们回过身去,刘彻才压低声音,瞪眼道:“知道你在那群医者身上花费不小,朕从内帑补给伱。”

  “可别得寸进尺啊!”

  真是的,早说嘛。

  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刘据拿起一个酒壶,一边给皇帝老爹倒酒,一边恍然大悟道:“原来父皇是想征辟义公他们?”

  “没问题,儿臣回头就跟他们说说。”

  哼哼。

  已经喝了一个微醺的皇帝这才满意。

  今日是家宴,又恰逢霍去病痊愈,难免多喝了几杯,往日云山雾绕的作态,当下也淡去不少。

  见太子给自己倒酒,皇帝来者不拒,端起酒盏畅饮一口。

  趁着他兴起时,刘据又道:“不过义公他们愿不愿意去太医院,儿臣可不敢保证。”

  嗯?

  现在换皇帝问那个问题:“什么意思?”

  刘据实话实说,“义公的父母以前便是太医院医官,结果被当时的太医丞陷害,入狱身亡。”

  “义公后来入宫担任医官,也曾受到过排挤,还有,唐公和宋公,以前一直是齐王刘次昌的侍医……”

  一听这话。

  皇帝慢慢放下酒盏,脸上的微醺逐渐压下,冷静与谋算重新占据大脑。

  义妁的经历,可能会让她对太医院有排斥心理,不愿来,而那两个仓公弟子,皇帝这会儿不想让他们来了!

  齐王刘次昌。

  于元朔二年自杀,齐国废除。

  那一年,皇帝颁布了《推恩令》,同样是那一年,明知主父偃和齐王有仇,皇帝还是派了主父偃担任齐国相。

  生不能五鼎食、死亦当五鼎烹的主父偃没有让皇帝失望,他到了齐国后不久,齐王自杀了……

  那一年。

  主父偃献祭了两个诸侯王,一个燕王,一个齐王。

  当然,这两位并非是被栽赃陷害,他们犯下的事情恶心至极,也算罪有应得。

  燕王刘定国与自己父亲的姬妾通奸,同时,与子女三人奸;齐王刘次昌一丘之貉,与自己胞姐奸……

  此类人,死也就死了。

  死不足惜。

  他们的死亡在当初引起过什么风波,已经是过去事,也不必谈,可遗留的余波影响到了今日,却不得不重视。

  主父偃‘献祭’齐王的过程中,有皇帝的手笔,让齐王的侍医以后给自己诊断,皇帝有点膈应。

  而且……

  “朕记得,仓公是临淄人,他那两位弟子?”

  “回父皇,都是临淄人。”

  齐地人士,还曾担任过齐王的多年侍医,刘彻重新拿起酒盏,脸上的热络已经不见踪影,不咸不淡道:

  “你问问吧,他们不愿来也不强求。”

  说话是门艺术。    跟皇帝说话,既是艺术,也是门技术。

  刘据肯定不想让自己辛辛苦苦招揽的人才,花了大笔钱财、又推心置腹培养的人才,被皇帝老爹挖走。

  可他不能明说,怎么办?

  只好点几句,让皇帝自己打消挖人的念头。

  等刘据将陛下有意征辟的事情告知时,义妁不出意外的婉言拒绝,唐安、宋邑两个老头也说:

  “不去不去!”

  “老夫待在博望苑挺好的,这儿啥都有。”

  皇帝的好意他们心领了,也拒绝了,但面子还是要卖一点的,派了几个徒弟入太医院。

  就是吧。

  被挑出来的那几个徒弟,一脸不情愿,不是他们不想做官,也不是他们留恋博望苑的优厚待遇。

  单纯是……在太子手下当差,顶多挨骂,给皇帝做事,一着不慎可是要砍头的呀!

  不过。

  这都是后话,几个老头怎么忽悠弟子是他们的事儿,刘据通知到位,随后转身就派人去了长平侯府。

  把舅舅卫青请来博望苑,让一众医者好好给大司马大将军养生养生,把一些陈年旧伤、战场暗疾都治一治。

  按摩、针灸也好,调理身子的补药也罢。

  全都上!

  表兄霍去病的病危提醒了刘据,舅舅卫青接近四十,马上就要活在‘坎’上……呃。

  对于别人来说,七十、八十可能才是坎,可对卫青来说,四十已经是他的坎。

  虽然他自己不知道……

  卫青确实对太子的操作有点不解,对于太子让他以后经常来养生的叮嘱更不解,自己有那么虚吗?

  只是。

  仅仅疑惑了一会儿,可能是误会了太子的想法,也可能是卫青自己忽然顿悟了什么,他顺势答应了好意……

  孟夏之月的第一日。

  趁着去内朝听政的前夕,刘据提前找到皇帝老爹,说了义妁等人的想法。

  皇帝果然没强求。

  反正博望苑就在长安城外,宫中若有了急症,想求医,也能随时唤来。

  “殿下。”

  趁着皇帝还在更换朝服的功夫,刘据先去往宣室殿,走到半途,被人出声叫住,霍光拱了拱手,低声道:

  “兄长今晚在府上设宴,想宴请殿下,答谢一二。”

  刘据眉头微挑,直接答道:“好!”

  他是半点不客气。

  跟关系不远不近的人,自然客气,可关系亲近的人,还来那一套,反而会显得矫揉做作。

  处理完正事,两人并肩朝大殿行去,又谈了些闲话。

  自从上次一起演过‘赠宝剑’的戏码,霍光与刘据的关系,能明显感知到亲近了许多。

  也算是一起扛过枪了。

  话到此处。

  得提一嘴的是,如今的霍光,已经不再是小小侍中,他又升官啦——侍御史,兼尚书仆射!

  巧了。

  跟他有些缘分的另一位,就在今日,同样升官。

  宣室殿内。

  皇帝入座后,没有让先行议事,反而摆了摆手,由宦者令宣读了两份诏令。

  第一,迁桑弘羊,为大农丞,兼侍中。

  第二,迁平曲侯周建德,为太子太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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