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朝廷定下出使南越的使团人选以及申斥国书,只是在正式出使之前,还得往东边知会一声。

  东方朔、终军、李广利三人,以太子为主的朝堂能自行定下,可出使之前,刘据又加了一个符离侯路搏德,命他南下领兵接应。

  涉及调兵,就得问问天子……

  消息传到皇帝手中时,东巡的队伍已经抵达了东郡,对于太子的安排,皇帝做了些调整。

  首先。

  任命李广利为正使,东方朔、终军为副使,其次,任命路搏德为伏波将军,率兵驻守桂阳,以备不测。

  后一条没说的,刘据在霍去病的旧部里选了一个领兵将领,皇帝同意了,可前一条……

  刘据原本任命的正使是东方朔,皇帝换成了李广利……

  嗐。

  只能说大汉的外戚就是牛逼呗。

  太子有太子的臣属要照顾,皇帝有皇帝的‘大舅哥’要扶持,两相对撞,太子只能无奈退一步。

  东方朔倒是没气馁,离京的那一天,斗志昂扬,大有不破南越终不还的架势。

  “士气可用。”

  未央宫城楼之上,刘据遥遥相送,待使团远离,他方才沿着宫墙往东阙行去。

  行走间,刘据开口问道:“父皇在东郡调集八万郡兵,就是为了治水?”

  “是。”

  苏武在后沉声答道,“加上各郡民夫,治水人员已多达十数万,陛下与大将军等人亲自背负泥石,欲要堵住瓠子决口。”

  在沟通使团人选时,刘据特地将苏武派去充当信使,就是想看看皇帝老爹在搞什么。

  之前从上官桀带回的消息中,刘据也大概猜到了皇帝的心思,去东郡,东郡有什么大事需要天子亲自去?

  无他,治水!

  可刘据猜到了目的,却没猜到皇帝的决心有多大。

  与大将军等人亲自背负泥石?

  这事就好比开春祭祀时,皇帝亲自扶犁耕田,实际意义或许不大,但象征意义很强烈!

  刘据心说:‘这就是老刘着急东巡的原因?不至于吧,他不是爱民如子的那个性……’

  想着想着。

  突然间,刘据脑中灵光……不,是雷光乍现。

  皇帝着急忙慌的东巡前,长安曾经发生过一件和黄河决堤息息相关的事宜,栾大扬言治水,结果遭雷劈!

  这一刻。

  刘据眺望向东面,心中倒吸一口凉气的同时,暗忖道:‘我搞天打雷劈,把老刘吓到了?’

  嘿!

  这事,怎么越琢磨越像?

  就在长安城中,太子殿下极限逼近真相的同一时间。

  东郡,濮阳县。

  自元光三年便决堤的黄河瓠子口,此刻若从空中俯瞰,密密麻麻的人影遍布其上。

  喧闹呼喝声此起彼伏,人背肩扛,偶有滑轨吊车等大型器械穿插其中,一筐筐泥土、石块被运往高处。

  那道曾经向南汹涌吞吐河水的大裂口,如今早已被一条宽广的河堤堵住。

  大堤之上。

  皇帝领群臣立于黄河河畔,藩国使臣在列,天日昭昭,大汉天子刘彻于今日,沉白马、玉璧于大河之内,祭奠河神。

  天子歌曰:“瓠子决兮将奈何?皓皓旰旰闾殚为河,殚为河兮地不得宁……”

  再拜再拜。

  又歌曰:“河汤汤兮激潺湲,北渡污兮浚流难……颓林竹兮楗石菑,宣房塞兮万福来!”

  初冬时,一座宫殿出现在堵塞决口的河堤上,此宫名为:

  宣房宫!

  无论刘据猜的对不对,皇帝或许是被‘天打雷劈’吓到了,或许不是,但终归有一些刘据做过的事情,影响到了皇帝。    因为那座矗立在河堤上的宣房宫,比原本的历史时空,提前了六年问世……

  皇帝东巡的目的,确实是为了治水,大河决口堵住后,此次出巡便算圆满成功。

  雪花飘飞之际。

  天子的队伍经洛阳、函谷,终于返回他阔别已久的长安城。

  到了此时,皇帝在东郡做了什么,已经在天下传开,京城文武百官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随后的反应是可以预见的。

  称赞的奏疏如雪花一样飞进未央宫,根本停不下来,上一次有这个待遇的,还是在控诉‘恶贯满盈’的酷吏张汤……

  不过。

  今时不同往日。

  这一次的主角是皇帝,皇帝亲自去往大河决堤处治水,甚至与大司马大将军等人亲自负石背土,如果放在后世儒家治国的朝代,刘彻能被吹爆!

  当然了。

  现在独尊的儒家势力也不小。

  给皇帝狂拍马屁的,就属出身儒家的官员最积极,其他大臣也不甘落后。

  就连刘据,也上了一道贺表。

  皇帝亲身治水的举动,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何种动机,他这个举动本身,无疑都是好的!

  上行下效。

  千万不要小看这四个字在大汉朝的威力……

  大朝会。

  天子返回长安后的第一场朝会上,负责河渠事宜的官员争相请奏修筑水利。

  御史大夫石庆也禀报,朔方、河西、酒泉等地方太守县令纷纷上疏,奏请朝廷拨款,挖掘人工河渠,引大河水灌溉农田。

  凡是有关水利的请求,皇帝无有不允!

  当日的朝堂,可谓君臣和欢、群情激昂,仿佛盛世临朝……

  便是在这种环境下。

  谏大夫孔安国奏请天子——封禅!

  继霍去病封狼居胥、司马相如赠遗书、栾大天打雷劈后,这个种种事件积蓄下的产物,终是被人放到了朝堂上讲。

  只是。

  皇帝的态度很暧昧,他既没有明确答应,也没有明确拒绝,很有三请三辞的味道……

  朝会散后。

  去往温室殿的宫道上。

  内侍们跟在远处,皇帝与太子一同前行,一开始多是刘据在讲,皇帝在听。

  等他说完监国期间的种种作为,温室殿也到了,父子俩入了殿,皇帝才点评道:

  “义纵一案办的太死板,拉拢、分化倒是像模像样,但敲打的力度不够。”

  刘彻将裘衣递给身侧的宦者令,在主位坐定后,他指向刘据:“你第一次监国,朝堂上的百官就敢逼迫,恩威并施,你只学到了一个恩。”

  “威呢?”

  刘据这会儿很想吐槽,‘反对自己的大臣都仗着你的威,我还怎么威?’

  皇帝不管太子心里在想什么,继续说道:“南越国的事情,流程走的没错,处理的也妥善。”

  “但少了魄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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