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的勋贵们自然没死完,不过南越王赵婴齐的子嗣,以及南越国作乱的吕氏子弟,都死了个干干净净。

  汉军天降国都,结局没有丝毫悬念。

  冬日时,两座大司马府整军十万的行动,属于雷声大雨点小,可雨点再小,终归有那么几滴雨。

  番禺城被控制的第一时间,陈兵边境的汉军就开进了南越国内,南越高层死伤殆尽,独留一位樛王后。

  有这位的命令在,除过零星反抗,大军并未费多大功夫便接管了南越各地。

  接管归接管。

  想吞并,还差一个步骤……

  三月末,出使南越的使团返回长安,一同带回的,还有叛贼吕嘉和弑父之徒赵建德的尸体。

  天子下令,将二人头颅悬挂于长安北阙,以儆效尤!

  由于南越王直系子嗣尽数死于吕氏之手,南越国绝嗣,值此之际,南越王后唯有上奉国书——

  内附!

  天子大慰,称赞樛王后……不,是称赞邯郸樛氏,忠君体国,善莫大焉。

  于未央宫前殿中,皇帝正式下诏,分南越国为南海、苍梧、郁林、合浦、九真、交趾等九郡!

  至此。

  传国三世,历经九十年的南越,灭国。

  历史的惯性是强大的,原本需要动用十万人,攻打一年才吞下的南越国,如今在一把火里,依然得到了。

  至于那把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正如使团奏报所描述的那样,弑父、叛军、逆臣等等等等。

  明面奏报如此。

  私下里,却有几份密奏呈递至朝廷高层,知道内情的人少之又少……

  但,即便不知道内幕,仅看成效,此次出使的使臣也是大功,绝对的大功!

  有功就要赏。

  “迁,谏大夫终军,为中大夫,秩俸比二千石!”

  “谢陛下。”

  “迁,太中大夫东方朔,为大行令丞,秩俸二千石!”

  “臣,谢陛下!”

  东方朔语调哽咽,俯首大拜,在年满四荀的今日,在能自称一声老夫的年纪,他终于走出了庄助当年的困局。

  昔日。

  刘陵讥讽庄助,称他只是挂着‘大家’虚名,实则做着娱乐帝王的弄臣、俳优!

  言语难听,但不无几分道理,庄助是此等境地,与他同为辞赋大家、同样不受重用的东方朔,何尝不是这样?

  可今时今日。

  他东方朔,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前殿内,宦者令的尖声宣读仍在继续,“迁,符离侯路博德,位列九卿,任卫尉,另加封食邑六百户!”

  “谢陛下。”

  “迁,中郎将李广利,位列九卿,任大行令,另封平南侯,食邑一千三百户!”

  哗——

  李广利谢恩的声音淹没在一片哗然里,朝臣们瞠目结舌,封侯?陛下竟然给他封侯?

  是的。

  皇帝给李广利封了侯,从明面上的奏报来看,赏赐有些过了头,但从那个‘替君分忧’上论,也不算太过。

  还有一点,李广利这个功劳来的很是时候——赶上了皇四子刘髆降生!

  巧吗?

  的确巧,时来天地皆同力,不外如是……

  前一点属于密奏内容,大臣们不知,但后一点李夫人生子他们却知道,然后很自然将两件事联想到一起。

  再然后。

  大臣们咂舌的对象,就从李广利换成了李夫人,不愧是倾国倾城,宠爱至斯……

  封侯的事情就算交代清楚,那官职呢?    李广利升任大行令,前大行令、博望侯张骞呢?被罢黜了吗?

  并不是。

  这位多次出使西域,替大汉‘凿空’、开拓丝绸之路的外交家,在元鼎三年的一个冬日里,走完了可歌可泣的一生。

  那日,雪花落满大地,白茫茫一片,刘据前去送别时,似乎在茫茫的雪幕中,又听到了驼铃阵阵。

  它们载着博望侯,一路西行……

  老一辈在逝去,张骞走了,喜好作弄的唐安也终究没能翻成旧账,同样在冬日里离去。

  庄青翟拄起了拐杖,宋邑、石庆,纵然是李广,也不再吹自己的大黄弓。

  与之相对比的,则是年轻一辈崭露头角,逐渐充斥于朝堂之上,刘据,霍去病,霍光,李敢,李广利……

  未来属于年轻人。

  当然,也属于一位永远不会服老的皇帝,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散朝后。

  皇帝在前,宦者令在后,迈步行走间,刘彻吩咐道:“给樛氏安排一座大宅,以王侯之礼相待。”

  “是,陛下。”

  “过几个月让她病逝。”

  “是,陛下。”老太监回的很自然,没有半分停滞。

  杀人的活计他应得很快,查人的事他却犹豫了,回廊下,皇帝大袖负后,随口问道:“让你打听的事打听清楚了吗?”

  “……清楚了。”

  宦者令跟在皇帝身后,小心禀道:“大将军身体抱恙,骠骑将军也托词不愿领兵出征,他们麾下旧部碍于身份,纷纷熄了请战的心思。”

  “李广、李敢两位将军得知动兵后,倒是有些意动,不过去了一趟太子宫后,也没了动静。”

  “朝中状况便是这般。”

  话罢,老太监低眉顺眼,小步跟着,走在他前面的皇帝摩挲着手掌,追问道:“没了?”

  “陛下,没了。”

  “哼,哼哼!”刘彻都被气笑了。

  朝廷下令攻打南越国,却连个领兵将军都选不出来,没有一个人自请。

  卫青、霍去病知道内情,李广父子多半也是从太子哪得知了消息,他们不去可以理解。

  但满朝上下,只有他们几个武将吗?

  “这才几年不动兵,全躺进温柔乡里了,除过朕新提拔的将领,大汉几百个勋贵都装聋作哑。”

  “好,好得很。”

  刘彻冷笑道:“原以为只是给南越国做场戏,没曾想,勋贵们给朕唱了一出大戏!”

  “大戏!”

  周朝时,公侯在享受特权时,也需履行一系列义务,比如朝贡、述职、出兵支持中央。

  现如今的王侯,权力减弱,义务也多了几分强制的意味,朝贡改为朝见,述职改为汇报,出兵……

  出兵是不可能出兵的,只能是出人。

  出他们自己本人!

  然而随着爵位传承,绝大多数积年老牌勋贵,传到如今这一代子弟,混吃等死、骄奢淫逸的多。

  像曹襄那样敢上战场的开国勋贵之后,终究是少数。

  对此。

  刘彻是清楚的,不过他错估了混吃等死的规模,两位大司马不动,他们麾下精锐将领不动,让勋贵们自请……

  竟然就没人了?大汉没人了!

  “大汉立国将近百年,两百多个勋贵,两百多个侯国养人,一个能用的都没有,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宦者令抬了抬眼,见皇帝怒火中烧,低声建言道:“陛下,可要申斥?”

  “申斥?”

  “申斥有屁用!”皇帝一甩衣袖,快步离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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