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与林邑交锋地,便是横山,交州刺史温放之、九真太守灌邃早有前方接应。温放之、温式之、灌邃率兵会合西戎校尉司马勋、大将邓遐、朱焘等人,众将一齐率大军南下。两军在横山脚山遭遇,林邑国五万大军,藤牌在前,骑兵在后,列阵迎战。

  西戎校尉司马勋、邓遐、朱焘、温放之、灌邃等文武众将,分在左右,依次列阵。

  远远观望,只见对面一人,束发无髻,肤色犹如熟铜,两眼身陷悠圆,小鼻子,厚嘴唇。头戴镶金箍圈,上刻兽纹,身着闪金鱼鳞甲,内衬短袖衣装,下着赭红战裙,手肘、膝盖裸露在外,足上马靴脚趾暴露,如凉鞋一般。腰悬宝剑,胯下乌风驹,此人便是林邑国主范佛。

  司马勋高声喝道:“范氏反贼,大晋天兵,讨伐日南,占我故土,理当偿还。今告你等,早早献降,否则刀剑之下,片甲不留。”

  范佛道:“自我父范文起兵,林邑已在日南立国数载,今传二世,大晋尽早退兵,划界议和,免得一败涂地。”

  “你乃蛮帮贼子,大晋朝廷岂能与你议和?”司马勋道。

  “今不议和,追悔莫及,谁可打头阵?”范佛问。

  “末将愿往!”只见一员林邑战将,拍马杀出,胯下掌中斧,冲出阵来。那蛮将喊道:“阮邦阿在此!”

  这时,晋军战鼓擂动,也有一员小将,催马而出,此人身长八尺,二十岁左右,面色银白,眉如山川,眼若夜凤,鼻正口方,颔下无髯,相貌堂堂,头戴狼纹乌铁盔,身罩狼纹乌铁甲,胯下黑风骥,掌中一条大枪,名曰皂缨鹰舌枪。

  司马勋问道:“此乃何人?”

  朱焘答道:“末将之子,朱序是也!”

  这小将朱序,黑甲黑马一身皂,飞马迎战,与阮邦阿交手,二将激战四五回合,那阮邦阿哪是对手,被朱序一枪挑落,命丧马下。

  阮邦阿战死,范佛问道:“谁可再战?”

  又有一员大将喊道:“晋人竖子,待我宰杀!”第二出马之人,乃是林邑大将郑骨扬,郑骨扬胯下马,掌中刀,直取朱序。

  二人不容多言,刀枪遭遇,互下狠手,未战几合,朱序趁着二马错蹬,回马一枪,将郑骨扬一枪刺腹,命丧疆场。朱序执皂缨枪,指着范佛,高声喝道:“蛮邦贼子,还有谁人来战?”

  林邑国主范佛一看连折两将,勃然大怒,挥马鞭道:“传令藤牌营,倾巢而出!”

  号角长鸣,蛮军藤牌营纷纷冲出。司马勋挥舞三尖两刃刀,高声喊道:“各营将士随我杀出,诛杀国主者,赏千金!”

  两边人马,涌如潮水,混乱交战,杀声震天,响彻四野,一通厮杀,只见得:

  落日金戈战横山,汉旌何岁复日南。

  驱行万里蹒过度,千载遗风镇百蛮。

  此次出兵,桓温手下精锐,悉数尽出,不同以往。一场激战,就把林邑国的蛮兵杀得大败落荒而逃,撤回横山大营,只得依仗横山天险,阻止晋军南下。朱焘、朱序父子追到横山,率兵几度攻山,皆因蛮兵在山梁之上,居高临下,修筑木栅攻势,难以攻破。

  林邑国国主范佛登上高坡,往北眺望,与之相对的,正是司马勋、朱焘大营。范佛道:“晋军初战告捷,观其营盘,不过三万余众,我兵虽多,但精锐不及彼军,需有万全之策,方能克敌制胜。”

  军师范登云道:“大王何必多虑,臣早有预备,必能破敌。”

  “哦?军师有何良策?”

  范登云道:“去岁劫掠扶南国,波古拜大王携大象归顺,何不调来大象,迎战晋军。”

  “好,”范佛道:“军师即刻修书,调战象前来助战。”

  一颗心刚刚落地,国王范佛正欲回营,一转身又望见东面大海,说道:“北面晋军,有横山阻隔,犹如天险,本王大可不需顾虑;但东面大海,倘若晋军再派一支水师,包抄过来,又该如之奈何?”

  “大王无需顾虑,巴江海滩,淤泥遍布,必须涨潮时登岸,但一月之间,只有月圆之时,才能涨潮。所以登陆,只能等月圆。”

  范佛点点头,说道:“每逢月圆,务必差遣探马,沿岸察看,不可使晋军在涨潮时登陆。”

  眼看日暮西山,这晚月亮出来的还早些,范佛仰目苍穹,一轮弯月,高悬当空,久久凝视,那轮明月,光洁清淡。

  大将黎仲太道:“今晚之月,弯若细镰,若等月满,尚需时日,大王安心歇息便是。”

  范佛道:“传令下去,在横山各个隘口,扎满木栅,严密阻挡,不可使晋军跃进一步。”

  “末将遵命。”黎仲太道。

  北部湾洋面,风平浪静,夜色漆黑。桓豁、胜含所率舟师,趁夜色兵临巴江口。站在船头,胜含指着海岸说道:“大将军且看,前面便是巴江海岸,淤泥覆盖,落潮之时,难以行进。”

  桓豁道:“淤泥既是屏障,又是良机,我军不易进,蛮兵也难防。”

  此时,胜含仰望星空,弯月如镰,胜含道:“所有柴草,都已备好,大都督无需多虑,今夜登陆便是良机。”

  桓豁道:“好!传令各船,火速登岸,柴草铺路,不得延误。”

  战船用火把发出旗语,昭示各船,铺柴登岸。晋军将士背负柴草,覆盖淤泥,压实之后,又覆盖草垫子,绵延十里,形成通途。柴草路铺好,天已放亮,两万水师,陆续登岸,沿着柴草路大举进兵。人马交替,畅通无阻,真见得:

  退潮方得淤泥糊,十里薪柴平暢途。

  镰月绕弯横山背,繁星如炬点荒芜。

  两万大军,连带马匹辎重,全部踏过淤泥,又是耗去一日光景。等到次日晚间,登岸水师,到达横山山脉。

  横山大营的灯火,夜明如炬,山上营垒,不时有巡逻兵卒,远远望见,大都督桓豁道:“传令下去,所有将士,口含枚草,不可言语,所有马匹,绢布裹蹄,熄灭灯火,轻声疾进,万勿惊动半点。”各营领命,晋军屏息而进。

  抵近林邑大营,桓豁、胜含、夏侯澄三人反复观望,广州刺史胜含道:“今夜劫营,天赐良机,万不可失。”

  “好!”桓豁道:“传我将令,命夏侯澄为前队,我主中军,胜刺史押后,连夜攻寨,不得有误。”

  “得令!”夜半三更,夏侯澄率兵入营,熄灭火把,借着星光,一支响箭射入半空,哨声刺耳,划破夜色,顿时杀声大作,伏兵四起。

  火把如炬的林邑大营,身在明处,还未看清哪里涌来的晋军,四面木栅便被纷纷推倒,两万晋军蜂拥而入,点火劫营。烈焰之下,晋军杀声震天;寝帐之中,蛮兵葬身梦乡,再看横山连营,宛如火蛇,夜如白昼一般。真见得:

  蛮营夜袭借星辰,战火绵延照影轮。灰烬随风潇散落,荒丘乱伐血渐巾。

  横山脚下驱驹马,镰月锋头斩敌身。擂鼓遍传南界路,几番远涉几征尘。

  桓豁率兵登陆,包抄了横山背后,连夜起兵,火光映红横山,在横山之北,司马勋、邓遐、朱焘等人也被惊动。看着横山之上,火光冲天,杀声不觉,司马勋大吃一惊:“我未传令,哪营人马,攻上横山?”

  邓遐言道:“山寨大乱,必是大都督水师绕海登岸,司马将军此时发兵,蛮兵必然腹背受敌。横山大营,一战可破。”

  “原来如此,”司马勋大喜:“破敌良机,全在此时,立刻点兵,南北夹击,何愁不胜。”

  司马勋、邓遐、朱焘、朱序、温放之、灌邃等人立刻集合兵马,分做数营,沿着横山北麓,大举攻上横山营盘。

  横山夜袭,还未搞清缘由,山北晋兵又来攻山,司马勋、邓叚、朱焘、朱序、灌邃攻上山来,夜晚敌我难分,营寨却尽皆焚毁。林邑国王范佛腹背受敌,左顾右盼,大惊失色。

  只见大将黎仲太催马过来,劝道:“国王快走,横山不宜久留!”

  范佛道:“今夜月弯,晋兵抄袭,如何跨过淤泥?”

  “末将不知,还是请国王快走!”

  “哎!”范佛怒叹一口气,不得不舍弃营盘,林邑大将黎仲太护送国王范佛,败退而去,

  晋军水陆两支人马,夹击横山大营,内外呼应,使得林邑军营盘尽毁,烧成废墟,日南郡阻挡大晋的天险横山,也陷落晋军之手。真可谓:

  野火连营满横山,红光成片化蜿蜒。金戈木寨焚狂火,烈浪昼喧映夜天。

  晋骑蛮邦重划界,秦军故土亦开边。今朝再看汉家境,多少长歌传世年。

  横山大捷,林邑蛮兵退守西捲。回到西捲王府,范佛扔掉佩刀,垂头丧气,坐到王座上,一筹莫展。

  黎仲太走进王府,作揖道:“大王不可萎靡,晋军已经开始强渡巴江,需尽早迎战。”

  “横山天险,惨遭败绩,本王拿什么抵御晋兵。”

  “战象已到西捲,波古拜大王正在城外等候。”

  “哦?何不早说,快快随我出城,恭迎波古拜大王。”范佛道。

  范佛、黎仲太等将领一齐迎出西捲城,只见乌泱泱一片,上百头战象,列队城下,威风凛凛,长鼻獠牙,甚是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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