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蛮战象列队城外,率领象群的为首将领,翻身下马,此人刀眉豹眼,蒜头鼻子,狮子海口,刚须如刺。头戴牛角威风箍,外罩厚麻衣,下穿短麻战裙,绑缚牛皮脚踝、牛皮护腕,膝盖、手肘外露,赤脚无鞋。此人便是南蛮象王波古拜。

  “波古拜大王,远道而来,真乃神兵天降。”

  林邑国王范佛张望列队的大小战象,心中忍不住哈哈大笑:“大王有此大象,真天赐神兽,惊世骇俗。”

  波古拜道:“我驯象多年,威震一方,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此番助战,必破晋军而名扬天下。”

  “庞然大物,巨力无穷,有此战象,何愁晋兵不败。”

  范佛大喜,邀请道:“本王已备下酒饭,款待象王,请!”

  “请!”波古拜随范佛一同进城,有了一百头战象,林邑国声威大振,只等来日迎战东晋大军。真可谓:

  震地重行屡发威,蛮荒猛兽肆然摧。逐荒僻野乾坤动,踏浪断波江浪回。

  莫惧横山十分阻,独叹巨象一平推。若闻巨齿洪荒在,野畜无情尸尽堆。

  五万晋军纷纷渡过巴江,直奔林邑国都西捲,一路之上,无人能阻,走到一座山下,清泉澈流,苍翠宜人。夏侯澄对日南一带颇为熟悉,说道:“此山名曰象林山,蛮人称之为象林邑,只因象群南迁,见不到大象,便称之为林邑。”

  “原来如此。”桓豁道:“久闻大象之名,却不曾见其真容,只叹象林山中无大象,若能撞见一头,我等南征万里,也不枉活一世啊。”

  桓豁正在为见不到大象而感叹,只觉脚下频频震撼,一个侍卫敏感的翻身下马,耳朵贴地聆听,说道:“启禀大都督,动地马蹄声接踵而至,但似乎又不像马。”

  众人正在迟疑之时,只见远端上百头战象呼啸而来,步步震地,拉成一队,相向而来。

  晋军将领多出自江东,都未见过南蛮战象,一看百头大象,巨齿獠牙,不由的心中畏惧,各自慌乱。大象的鸣叫声,闷重刺耳,诸多战马原地打转。桓豁喊道:“夏侯澄速率弓弩营,乱箭驱之。”

  “得令!”夏侯澄带领弓弩营,列阵前沿,待战象靠近,射手开弓放箭,乱箭如雨,纷纷射出,没想到那弓箭射到大象身上,如蝼蚁叮咬,毫无起色。

  多数弓箭即便射中,也因象皮厚重,难以穿透,更无从谈及伤其要害。眼看大象迫近,却枉费一些雕翎,夏侯澄自知徒劳无益,便传令道:“快快撤走,不可恋战!”

  晋兵拔腿就跑,纷纷后撤,大都督桓豁高处观望,自知不可强取,便传令道:“传我将令,鸣金收兵。”

  象林山初遇战象,晋军乱箭奈何不得,只能后退,依靠巴江,背水扎营。滔滔的巴江水,声如滚雷,波浪不息。听着帐外江浪声,晋军将领,聚在帐中,对付战象无计可施。大都督桓豁道:“这群畜生,獠牙惊人,力大无穷,仅靠战马难以克敌,诸位将军,可有良策?”

  司马勋、朱焘、邓遐等将交头接耳,私议无果,陷入沉思,久不得策。司马勋无奈说道:“那些战象,皮糙肉厚,箭弩难伤,非交战所能取胜。”

  “唉......”只见刺史胜含叹了口气。

  司马勋道:“胜大人,别总哼呀、唉的,有何良策,赶紧说说。”

  胜含道:“我倒有一计,不知可否能用?”

  “那就快快讲来。”桓豁道。

  胜含道:“今夏巴江水大,入秋以来,日甚一日,不如借巴江之水,水淹战象。”

  “水淹战象......”桓豁听着营外传来的阵阵江水声,克敌之计,顿上心头。桓豁拿起第一道令箭,说道:“命司马勋点兵三千,选高坡之地,背水列阵,引蛮兵来战。”

  “得令!”

  桓豁有拿出第二道令箭,说道:“邓遐、夏侯澄各领一支人马,埋伏决堤江口两侧,择高地扎营,待巴江水泄,大象冲走,追击残余蛮兵。”

  “得令!”

  桓豁拿出第三道令箭,说道:“朱焘、朱序父子二人在巴江南岸,开工决堤,待战象至此,于司马勋人马交战之前,开堤防水,水淹战象。”

  “得令!”朱焘道。

  到了次日,司马勋率三千人马,在巴江南岸,背水列阵,迎战大象军。司马勋立马最前,手握三尖两刃刀,强作镇定,若无其事。等上百头战象列阵已毕,一字排开,司马勋已是手心冒汗,对左右副将言道:“军中可都吩咐好?”

  副将道:“将军放心,只要战鼓一响,我等就逃。”

  司马勋点点头,又叮嘱道:“一定引着将士们往高坡之地撤去。”

  “末将遵命。”

  看着日头高照,司马勋不急不躁仍在僵持,对面的林邑国王范佛、波古拜大王等人早已等候多时,波古拜道:“晋兵背水列阵,我战象冲杀,若不淹死,也被踩死。”

  范佛道:“背水列阵,自寻死路,击鼓开战。”

  林邑国战鼓雷动,百头大象,一起驱赶而出,冲向晋兵。晋军早有叮嘱,三千将士通往一个方向,溃散逃跑。司马勋大呼小叫,招呼逃走,后面战象沿岸追击,前后追击,小跑一路,司马勋便把百头战象引道决堤之处。

  早已挖空江堤的朱焘、朱序父子,张望许久,见司马勋人马大呼小叫,疾驰而过,朱焘道:“传我将令,开堤防水!”

  “遵命!”小将朱序立刻率兵决堤,土石坍塌,飞流直下,巴江洪涌,倾泻而出,浩淼无边,直扑战象。

  蛮兵一看,心中大惊,离大象远的,落荒而逃;跟随左右的蛮兵,赶忙往象背上攀爬,虽有不少蛮兵被山洪冲走,但是百余头大象矗立水中,岿然不动。

  一只大象背上,都绑有坐栏,多则可纳二十余人,百余头大象,竟然救了两千余人。站在高坡的晋军将士远远张望,是大为吃惊。

  大都督桓豁诧异道:“没想到这畜生,大水冲不动,还可满载蛮兵?”

  “若是这般,夏侯澄、邓遐二位将军,也无法追击,战象毫发无伤,还救起蛮兵,唉......”

  洪水泛泛,战象慢慢吞吞踏着水泽,重新整队,眼睁睁的百头战象负重脱离险境,追不能追,战不能战,桓豁、胜含等人枉费心机,只得遗憾收兵。真算得:

  开堤冲溢猛流宽,汹涌倾波撩激澜。人似轻毛飘远壑,象如墩石立河滩。

  洪涛枉渡巴江岸,飞浪空过横山峦。水泽一望叹百里,未闻淹后有遗鞍。

  林邑大军虽然败退,但战象毫无损伤。仅是数千蛮兵被淹,冲走千余蛮兵,如同伤及汗毛,未伤元气。晋军众将,回到大营,脸上略带几分失望,大都督桓豁道:“今日之战,虽挫蛮兵,但百头战象一只未伤,淹死蛮兵,不过千人,不足道哉。”

  再一看左右众将,唯有夏侯澄没有归队,桓豁问道:“这夏侯澄为何不回。”

  胜含道:“当地盛产香蕉,林邑以香蕉为战象充作粮草,夏侯澄为断绝战象粮草,洪水退后,带兵抢摘香蕉。”

  一听蛮象爱吃香蕉,桓豁顿时眼前一亮,起身说道:“快快传令,命夏侯澄返回,不可采摘。”

  “啊?”众人一愣,都不知其中缘故。

  “快去传令,不可耽搁。”众将不知缘故,赶忙出营,召回夏侯澄的人马。

  等夏侯澄回来,已经采了成筐的香蕉回来,献于辕门内。桓豁看看一筐筐的香蕉,问道:“夏侯将军,抢了如此之多的香蕉,还剩多少?”

  夏侯澄道:“当地香蕉林,郁郁葱葱,林地皆是,可采摘三天三夜。”

  邓遐道:“那就应尽快采摘,以免蛮兵将战象屯驻于此。”

  “且慢,”桓豁道:“既然水攻不能克敌,就借这香蕉林,火攻战象。”

  “火攻?”众人诧异。

  桓豁道:“引南蛮战象入林,纵火焚之,本帅不信,熊熊烈火,烧不尽大象那层皮!”

  众人一听,豁然开朗,如得良方,纷纷说道:“那大都督快快传令,与之开战。”

  桓豁笑道:“今日已然退兵,夏侯将军也是辛劳一场,将采来香蕉,分与将士,尽可享用。待水退去,再度开战,自有良策。”

  众将成竹在胸,采来香蕉,分与各营,犒劳将士,不做细说。

  ......

  过了三日,水势放缓,巴江南岸,积水渐少,已重现陆路,晋军各营已整装待发,列队待命。一匹探马飞驰而来,泥腥飞溅,踏过泥地。探子抱拳道:“启禀都督,林邑大军又至,距此仅二十里。”

  桓豁道:“夏侯澄点三千人马,前去迎战,只准败不许胜,败退逃入香蕉林,引战象入林。”

  “得令!”

  “朱焘、朱序,你父子二人屯兵香蕉林北,接应夏侯澄之后,在北树林纵火。”桓豁道。

  “得令!”

  “司马勋、灌邃屯兵东林,见北面火起,在东树林纵火。”桓豁道。

  “得令!”

  “邓遐、温放之屯兵西林,见北面火起,在西树林纵火。”桓豁道。

  “得令!”

  众将领命,各自点兵,分头而去,刺史胜含道:“东、西、北三面皆有埋伏,三面纵火,为何不烧南面?”

  桓豁道:“三面火起,战象必惊,逃脱之时,必然散乱,反踩蛮兵,自相践踏,何需顾虑。”

  “大都督早已了然于胸,下官钦佩之致。”胜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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