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徐蓬的汇报,耿煊心中默默盘算了一番。

  又问:“除粮食之外的其他物资呢?”

  徐蓬道:“除粮食之外,主要的库存物资就是各类药物,主要是止血、止痛、解毒、驱虫等类。

  另还有许多是安眠,强震精神,短时间内无视伤势与病痛,激发身体潜能的药物,效果极佳,副作用却都很大。

  论重量就有八九十万斤,五六千石之多,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的药物。

  单论份量,还不如一仓库的粮食,可价值却比盆地中所有的粮肉加起来更大。

  以现在的元州市价,这些药物的价值超过三千万两白银!”

  “其他呢?”耿煊忙问。

  “哦,另还有补血丸2万颗,玄幽丹30万颗,精元丹1万颗,安神丸4万颗。

  和其他粮食,以及药物不同,这些丹丸分量虽少,却都保存得非常妥帖。”

  说到这里,徐蓬顿了顿,道:

  “若以现在的元州市价计,价值超过一千五百万两。

  即便是放在以往,至少也价值六七百万两。”

  耿煊却有些愕然的询问:“就这些?”

  他这话,却让徐蓬也陷入愕然的状态中,似乎不明白这话是何意。

  反倒是陈展,他此前对“苏瑞良”的情况就很了解,而全程参与了董观这次针对元州征粮购药一事的他,对内中情况同样很了解。

  所以,他立刻明白“苏瑞良”的疑惑在哪里。

  他赶紧解释道:

  “帮主,和远程转运难度太大的粮食不同。

  这次从元州购得的各类药物,只留了一半在这盆地之内。

  另一半都走水路,过沆河,转入玄州境内。

  包括玄幽丹在内的大批珍贵丹丸,更是只在这盆地仓库中留了不到一成,以备不时之需。

  超过九成珍贵丹丸,全都第一时间送到了玄州。”

  “原来如此。”

  耿煊了然点头,可很快,他顿了顿便又道:“……不过,这和我预估的数量,还是出入很大啊。”

  陈展看着他,想了想,缓缓道:

  “帮主因是觉得,补血丸、精元丹这些辅助修炼用的丹丸数量太少了些吧?”

  “嗯。”

  “因为按照要求,只要是能够用来炼制玄幽丹的药材,都要优先炼制玄幽丹。

  补血丸、精元丹这些供修炼者使用的丹丸,数量本就不多。”

  修炼者没有补血丸、精元丹这些丹丸,或许修炼进度会受到严重拖累,甚至止步不前。

  但忍忍也就过去了。

  以人的“耐受性”,这么小的坎,稍稍一迈就过去。

  可玄幽马不同,若是玄幽丹的供给不能跟上,又要如同驱使人类一般,一味的鞭挞索取不给补充,那是真的分分钟死给你看!

  人可以忍。

  玄幽马却真的是一点都忍不了的。

  要让它们输出多少价值,就必须投入相应的玄幽丹以作“燃料”。

  ——现在,耿煊将数百玄幽马用作极高效的运输工具,代价便是玄幽丹的消耗急剧提升。而以现在的元州市价,一颗玄幽丹的价格,就是四五十两。

  由此也可知道,为了将千里之外的一个人提前十天左右送入工地,代价何其巨大。

  这完全是在银钱或者相应的丹丸资源购买时间。

  只不过,直到现在,耿煊手中所有的资源和银钱,全都是无本买卖得来的。

  是以耿煊在这方面的感觉都比较迟钝。

  即便是每日都如流水一般的花出去,他也没有太多感觉。

  陈展的回答还没有结束,只听他继续道:

  “而且,帮主您对其他制药人的成药率,可能也有很大的误会。”

  “哦?”

  “帮主应是以康乐集那批药材的产出为根据,进行的估算吧?”陈展道。

  “嗯。”这没什么好隐瞒的,耿煊轻轻点头。

  陈展冲他拱手道:

  “属下斗胆,曾专门就康乐集周边八家里坊暗中售出的各类丹丸和药物数量进行了大略的统计。

  只我掌握的那些数据,若那些药物和丹丸全是安乐集失窃的那批药材所出。

  那其成药和成丹的效率,就实在是太高了一些。

  比元州药行的平均成药率,至少高出了三到四倍左右!”

  “若帮主您将这些因素都考虑进去,出入可能就没那么大了。”陈展最后道。

  耿煊怔了片刻,轻轻点头,认可了他这番解释。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耿煊道。

  “帮主您说。”陈展道。

  “董观这次针对元州的行动,是从今年才开始的吧?”

  “确切地说,是从今年三月才正式开始的。

  我算是元州辖境内最早获知此事的人之一,也是早三月初三才知道了具体的计划。”陈展道。

  “不到一年的时间啊……这两百多万石物资,是如何转运进去的?

  我看了那进山的道路,可不像是能担得起如此重任的。”耿煊道。

  陈展闻言,愣了一下,而后嘴角微弯,泛起一丝笑意,似乎觉得耿煊这说法颇为有趣。

  “帮主您说这事啊,您看到的那条山道,主要是掩人耳目之用,以及寻常出入的一条辅道。

  真正担起如此重任的,在这营地的北面。”

  “北面?那不是岑岭的更深处吗?”耿煊愕然。

  陈展道:

  “北面确实是岑岭更深处不假,却还有一条从北而来,在营地以北四五里之外急转向东的河。

  东行数十里,与另几条同样发源自赤乌山以及岑岭的河流汇合后,会注入一个大湖。

  若是顺着这条大河一直往下,甚至可以一直通向月露原。

  这就是一条天然的水道,这两百多万石的物资,也是借着这条水道,悄无声息的完成了转移。”

  听着陈展的话,耿煊再次愕然。

  陈展的话中,耿煊听出了许多熟悉的东西。

  稍稍一想,就与郭子安与自己说的情况串在了一起。

  让耿煊有种“大水冲了龙王庙”的奇妙感觉。

  他轻轻颔首,抑住了现在就想去看看那条河的想法。

  看向徐蓬,问:“其他事情,也都安排妥当了吗?”

  徐蓬恭敬回道:

  “都安排妥当了,除了留下三十名正式帮众看守仓库,其余人全都带了出来。

  除了帮主您亲自带走的两百人,合共1850人,现在一个不少,全都已经入住营地之内。”

  耿煊惊讶:

  “这比我当初留下的数量,可多了不少!”

  徐蓬道:

  “帮主您不是说,盆地内那些可堪造就的,也趁机一并带出,让他们跟着一起见见世面吗?”

  说到这里,他瞥了旁边的邓山一眼,道:

  “他们虽然不懂正经的修炼,可只要是能活到十几岁的,身体条件却都很不错。

  他们更有崇敬勇士的传统,凡是在成年礼时敢于孤身进山狩猎一头猛兽并生还的,都会得到超常的待遇。

  ……我只是对他们稍稍进行了一些调教,就有许多成功迈入了炼皮的门槛。

  关键是他们心性质朴,没有被元州风气污染。

  帮主若是有心,很容易就能将他们打造成一柄利刃!”

  耿煊看着内心情绪变化的徐蓬,感觉很有趣。

  他看得出来,徐蓬对于将这些人“优秀种子”选出来,送到他面前,内心其实是有些抵触的。

  可虽然如此,他却能克服自身情绪,站在完全公允的立场,将这些“土著野人”遴选出来,送来此处。

  耿煊对他如此的识时务,赞许道:“有心了。”

  然后,他看向邓山,对他道:

  “你好好约束部众,这山外和山内有许多规矩是不一样的,不能让他们由着性子乱来。”

  邓山见耿煊与他说话,立刻噗通一声跪伏在地,颤声道:

  “上……上尊请放心,我一定严格约束他们,谁要敢……”

  见他如此回话,耿煊赶紧打断道:

  “你若这么说,我可不敢将他们交给你管束了。

  我是让你约束他们,却不是要你将他们驯成一头头只懂得听话的牲口。”

  邓山抬头,有些茫然的看着他。

  耿煊张了张嘴,却感觉有些头疼,不想在这上面多费口舌的他对徐蓬道:

  “你应该懂我的意思,你以后多看顾一下,别让他们长偏了。”

  “是。”徐蓬应道。

  ……

  耿煊最后看向程辉,道:

  “我对你们的要求,就一个,不要担心信鸽折损,尽管大胆尝试!

  无论你们损失多少的信鸽,我都能给你们双倍的补回来。

  即便是九死一生的概率,一次传信,也不过是死九只信鸽而已。

  所以,你在这方面千万不要有什么负担,也不要受了驯鸽院的影响。”

  程辉振奋道:“是。”

  他也发现了,驯鸽院出来的子弟,其他方面哪哪都好,随便一个拎出来,都能做他的老师。

  可唯独在信鸽的使用上面,有些过于“抠搜”。

  对于信鸽的折损问题,也过于“斤斤计较”。

  他很想问他们,“你们难道不知道帮主在这方面的本事?”

  他可是亲眼看到,自家帮主是如何在呼吸之间,便将数百近千的各类野鸽强行驯化为己用的。

  那还是在赤乌山余脉边缘的清源集。

  同样的手段,在这赤乌山深处施展出来,一次能强行“归化”多少野鸽,他都不敢想。

  可以说,只要这赤乌山的鸽子没死绝,他们根本不需要为信鸽折损的问题发愁。

  不过,这些念头,程辉都只能憋在心里。

  既然帮主没有主动为他们解惑,他就不能自作主张。

  何况,他也清楚,帮主允许他“挥霍无度”是一回事,他却不能真的“挥霍无度”。

  特别是在铺设这条大半都位于赤乌山以及岑岭深处的“信息专线”时,面对惊人的折损率,他依旧要拿出一个最优化的、信鸽折损最少,信息传递最多的方案来。

  这才是他应有的态度。

  而这也恰是这些出身于驯鸽院子弟最擅长,需要他仔细请教的地方。

  随着这条与“赭红眼”盆地连通的“信鸽专线”铺设完成,巨熊帮的“视野”,将变得前所未有的明亮。

  元州的西南角,都将被巨熊帮彻底“点亮”。

  信鸽最大的缺点,就是耐力不假,无法支撑过远距离的持续飞行。

  不然,速度就会锐减,且信息遗失的概率,无限增大。

  不过,这对铺设了完善“网络”,两三百里以内,必设有信息节点的程辉等人来说,并不是事。

  经过测试,只要将一次信息传递的距离控制在五百里以内,信鸽就可以每个时辰七百里的效率,将信息在“网络”上“高速”传递。(175公里每小时)

  考虑到飞行的信鸽,可以无视大地蜿蜒曲折的路线,选择一条近乎笔直的线路。

  这使得以信鸽为载体的“信息网络”节点之间的距离,通常比地面之间的距离更近,效率也更高。

  现在,这张信息网络基本已经铺遍了周边十七集市,以及整个月露原。

  即便耿煊现在身在最北端的前哨营地,距离最远的“南四集”最南端,以及月露原东南端有任何紧急情况,他都可以在两个时辰内获知。

  放在耿煊前世,这自然算不得什么。

  可在这个时代,这样的信息获取能力,已相当于让他拥有了一项强大的特权。

  ……

  事情谈完之后,耿煊直接打发他们离开,没有留他们来个“知心交流”。

  这对现在的“苏瑞良”来说,这样的行为,已经毫无必要。

  出了他这营帐之后,有的人会立刻离开,继续行程。

  有的则会在营中住下来,等到第二天与他一同东返,或者继续留在这营中。

  这自有一套运转的规则,不需要他费心吩咐过问。

  在休息之前,耿煊还是花了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将因接连的造访,而中断未完的修炼补完。

  入睡前,成功消化完当下积累的耿煊,先后消耗二十四点,二十四点,以及十六点红运,将“洪波游身法”、“龟息术”、“离水分光刺”这三项能力分别再进一步,由大成晋入大师。

  正准备入睡,耿煊忽被“燧珠”内接连传来的信息扰乱了注意力。

  【得白运一点。】

  【得白运一点。】

  【得白运一点。】

  【……】

  看着这仿佛刷屏一般的,短时间内连续八条得“一点”白运的信息,耿煊陷入了沉思。

  一时间,他甚至无法分析出每一点白运的源头。

  因为可能性非常多。

  有可能是唐彩珠、薛志恒、徐家二老等人曾向他禀明的“扩增计划”已经正式实施。

  他们,或者说他麾下的力量,更进一步扩增。

  也有可能是昨夜领到“请教无忧宫余孽”任务的巨熊帮众,有脚程快,目的地比较近,以及人脉广、“帮外兄弟”比较多的。

  经过一天一夜的折腾,正式进入“任务”环节。

  ——由不得他们不如此急切。从耿煊将“无忧宫余孽的人头”与“恩赐仪式”挂钩以后,“无忧宫余孽”就从“危险源”变成了“经验怪”。

  而且,这些“经验怪”还都只有一条命,不会重复刷新。

  手快有,手慢无。

  这个时候要是不拼出吃奶的劲,那真就是吃屎都赶不上热乎。

  同样有可能是先于其他所有人知道此事,早早就为此预做准备的刘月季,在亲自面见了他以后,开始了“裂变式”的队伍扩充。

  ——对他来说,这一点不难,因为那些出身于月露原的游侠儿,本来就有许多聚集在他身边。

  早有准备的他,自然可以提前做好人员筛查。

  现在,不过就是走个流程,将他们变成巨熊帮的“临时帮众”,拥有正式领取这个任务的资格罢了。

  就在耿煊心中还在为此揣测之时,便忽觉眼前一亮。

  两团红名前后脚穿墙越壁,出现在他面前,下一刻便没入他眉心的“燧珠”之内。

  【捕获余气,是否炼化?】

  【是?/否?】

  【捕获余气,是否炼化?】

  【是?/否?】

  “……这效率,是不是也太高了一些?!”

  心中这般想着,却一点不妨碍耿煊立刻做出选择。

  随着两团红名被快速炼化。

  【得红运26点,黑运2点。】

  【得红运32点。】

  炼化两团红名后,耿煊首先关注的就是它们的“跟脚”,都是两个他没有任何印象的陌生名字。

  但耿煊的目光却在第二团红名炼化后的收获上停留许久。

  因为按照他以往的经验,这透着一股强烈的“无忧宫气息”。

  红运给的这么多,黑运却一点都没有。

  清除遍布元州的、无忧宫余孽的行动,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打响了。

  耿煊私心里如此判断。

  想到距此数百上千里之外的某处,一场针对某处无忧宫余孽的战斗已经打响。

  耿煊心中,莫名激动。

  坐在岑岭深处一座营帐中遥想揣摩的他,甚至感觉比亲身参与还要更加欢悦。

  这种思绪乱飞的想象,在又一团红名出现在眼前之时,被他强行打断。

  耿煊甚至主动屏蔽了“燧珠”的信息提醒,开启“免打扰”模式。

  接下来,在他再次接管之前,“燧珠”能够自动捕获,自动炼化,不需要他授权同意。

  “睡觉睡觉,再这么下去,今晚干脆别睡了。”

  心中如此告诫自己的耿煊,好一阵之后,终于沉沉睡去。

  ……

  十二月,二十三日。

  清晨。

  大雾弥漫中,耿煊早早出了营帐。

  看到营帐旁矗立的,铁柱一般的身影,耿煊道:“你在这守了一夜?”

  “是,主人。”扎络道。

  耿煊无奈道:“跟你说了多少次,真不需要这样。”

  扎络闻言,咧嘴笑道:“反正我也要值夜,营地就这么大,守在哪里都一样。”

  耿煊点头,也没再继续说这事,问:“吃早饭了吗?”

  “还没。”

  “那好,和我一起吧,正好,有些事情想与你聊聊。”

  “好嘞。”

  扎络应了一声,喜笑颜开的跟上耿煊的脚步。

  很快,两人来到一片热闹而开阔的场地。

  一支支人头攒动的队伍,正在排队领饭。

  耿煊与扎络自然不需要这样做,远远见着他二人出现,便有人将二人引入一座专门的营帐内,将早就备好的早膳送到两人面前。

  不仅有一个独属于他们使用的饭厅,各种精致的,数量不下十种的膳食点心,与其他人一碗浓稠的,粟、麦、豆各种粮食的一锅乱炖有着天壤之别。

  对此,耿煊也没有天真到要强与其他人同等待遇的程度。

  除非他主动削减自己,以及整个高层的待遇,不然,物质条件根本无法支持。

  更关键是,观念上的绝对铁壁。

  别说其他高层都会对此心生抵触。

  ——大家辛辛苦苦,豁出命去修炼,目的就是为了各方面都比其他人更好,而不是为其他人舍己奉献。

  就连那些排队领饭之人,也会感觉惶恐,无所适从。

  如给西迁坊民发“乔迁银”这种一厢情愿的善意,有一次就够了。

  而也是这次教训,让耿煊知道,过分超前的善意,并不会带来善意的结果,反而只会酿成更大的混乱。

  事实上,不仅他与扎络有特殊待遇,其他炼髓战力,炼骨境界,炼血境……不同的修为实力,不同的身份地位,领到的早饭,都是不同的。

  只不过,越往下,差异性就越小。

  但差异一定存在。

  哪怕只是半勺咸菜的差异。

  这不仅体现在吃饭上,而是体现在营地生活的方方面面。

  耿煊唯一能保证的,就是所有人都能吃饱,且不会出现无故打骂、羞辱他人。

  “主人,扎络有什么能帮助您的吗?”扎络双手将筷子递到耿煊面前,一边热切的询问。

  耿煊接过筷子,招呼道:

  “你也坐下吃,就是想与你聊聊。”

  扎络毫不见外,一屁股就坐在了下首,一脸问号的道:“随便聊吗?”

  “嗯,随便聊。”耿煊看着被捣得软烂的豆泥与一粒粒“臃肿”麦粒的混合物。

  心中瞬间冒出了许多东西,石磨,面粉,馒头,面条,煎饼,豆油,豆浆,油条,豆腐……等等。

  避开了这“奇妙”的麦豆点心,耿煊给自己盛了一碗粟米粥,看着那诱人的色泽,扑鼻的香气。

  心道,以低产的粟米为主粮,是有道理的。

  扎络主动将被耿煊嫌弃的麦豆混合物取到身边,一边道:

  “主人您想与我聊什么?”

  “与我说说玄幽二州的情况吧。”

  “啊?”扎络惊讶张嘴,一副不知道从何说起的痴呆模样。

  “就聊聊沙民吧。”耿煊道。

  “好。”

  见终于有了一个明确的方向,扎络开心的应了一声,然后便滔滔不绝的讲述了起来。

  扎络其实是一个很好的聊天对象,只要稍作引导,有着话痨属性的他就会立刻变成滔滔不绝的说话机器。

  可能,这种特性也只有在他这个“主人”面前才会展现出来。

  其他时候,扎络却是非常沉默寡言的。

  跟着“巨熊”走了许多地方,玄幽二州几乎就没有他不熟悉的。

  而且,出身最卑贱的他,又借着“巨熊”的肩膀,见到了足够辽阔的天地,他的“视野”所能捕捉到的信息,其实比“巨熊”,以及董观这种人还要更多,更全面。

  只不过,需要有一双擅长发现和整理的眼睛。

  扎络自己,都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很多时候,他只是“看到”,并不具备将他看到的各种信息整理、加工的能力。

  当然,他也不需要有这样的能力。

  这对他来说,也不是好事,反而只会带来痛苦和危险。

  比如现在,扎络以天空蜩鸠的视野,用俯瞰的方式描述着董观治下,遍布玄幽二州的沙民的苦难。

  为了让他服务的主人更满意,扎络还特意选择了一些更具故事性的事迹来呈现沙民这个群体。

  偶尔甚至会添加一些他自以为的喜剧色彩,来勾勒沙民们在董观治下这些年,所面临的绝境,承受的苦难,以及……他们那在扎络看来,愚蠢且搞笑的,完全是鸡蛋碰石头一般的抗争。

  “哈哈……主人,您说这几个笨蛋是不是很好笑。

  不懂修炼,不知道淬体为何物,以为玄幽铁骑的尊贵就因为那副甲胄。

  他们自以为是的苦心筹谋,居然还真被他们偷到了几套甲胄。

  他们还做着美梦呢,想着靠几套甲胄起家,成为沙匪,吃香喝辣,不受董观的鸟气。

  梦还没做完呢,大难就已经临头。”

  扎络笑呵呵的说完一段“笨贼盗甲记”,正要寻找其他与沙民有关的新故事。

  耿煊忽然道:“说说沙匪吧。”

  “啊?……好好……”

  只愣了一下,扎络便更换了话题方向。

  话题从沙民身上转移到沙匪身上。

  那是一群蝗虫。

  他们游走在玄幽二州广袤的沙原之上,以一个个小小的绿洲为跳板,袭扰沙民,劫掠牛羊。

  对于这些胆敢与自己抢食的玩意儿,董观自然不会给什么好脸色。

  甚至曾出动玄幽铁骑进行清剿。

  可最后一算经济账,血亏。

  而且,只要他对沙民的高压盘剥不结束,只要玄幽二州那如芝麻星点一般的绿洲还广泛存在。

  沙匪就如同地里的韭菜,割了一茬还会有下一茬。

  是不可能真的断根的。

  最终,只要这些烦人玩意儿不主动凑到他面前去,不去找死的碰那些他们不该染指的东西,董观也只能捏着鼻子容忍这些苍蝇的存在。

  扎络说得兴致高昂,耿煊也听得认真专注。

  可一餐饭的时间,终有尽时。

  耿煊放下碗筷,对扎络道:“不错,今天暂时就到这里……你没事的时候,多在脑子里整理一下,下次有时间,我还想听更多。”

  扎络高兴应道:“是,主人!”

  走出帐篷的耿煊,看到候在帐外的陈展。

  陈展先是冲他恭敬施礼,然后询问道:“帮主,咱们可以出发了吗?”

  耿煊摇头道:“别急,有件事需要先做。”

  陈展愕然,询问道:“何事?”

  “纳新。”耿煊简单的用两个字予以回答。

  陈展却到抽一口冷气,问:“就在这里?”

  随着巨熊帮实力和规模的迅速提升,内部规矩也越来越严格。

  即便耿煊对此从无任何要求,现在的巨熊帮,与早期三四十人时期,从罗青几个“最高层”到其他“最低层”之间保留着浓浓兄弟情的氛围,已经完全不同了。

  ——要耿煊来形容,就是巨熊帮同时得了两种病,“大体制病”与“官僚气”。

  而其中,规矩最森严的,自然非“纳新仪式”莫属。

  扎络实力虽然比他更胜一筹,得“苏瑞良”的信重,也比他更多。

  可严格说来,扎络并不是巨熊帮成员,而是“苏瑞良”的仆从。

  除开扎络,眼下最有资格主持这个仪式的,就非他陈展莫属。

  可陈展完全能够预料到,按照巨熊帮内现在某些默认的规矩,他若主持了这次纳新,以后他就别想再有清静日子了。

  即便他本人不愿意,也将成为除“方副帮主”之外最大的一个独立山头。

  对此,并不愿沾这“腥膻”的陈展是有些抗拒的。

  耿煊见他如此,斜眼看着他,道:“难道不妥?”

  陈展闻言就是一个激灵,赶紧道:“没,没,我现在就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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