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为瓦岗寨的旧将,常何没有李世绩的能文能武,没有张亮的阴谋诡计,也没有程知节的领兵才能。

  他更像一个纯朴的山匪,大字不识一个,也没有什么政治野心。

  只想朴实无华地度过荣华富贵的一生而已。

  他人生中的高光时刻,在玄武门之变中。

  当时就是他看守的玄武门。

  作为李承乾的名义手下,他坚定地站在李世民的一边,开门揖李二。

  就凭这次稳稳的站队,他这辈子就不用愁了。

  “久仰常将军赫赫威名,久疏问候,是我的过失。”

  李治一如既往的有礼貌,向常何长长作揖。

  “哎哎哪里哪里!”

  山匪大老粗格外吃李治的这一套,被亲王殿下一拜,愈发手忙脚乱起来。

  李治诚恳地说:

  “常将军是陛下得以君临天下的关键助力,治早有意结交。

  “今日得见,将军果然威武不同寻常。”

  “嘿嘿,哪里哪里。”

  常何一脸谄媚地笑着,亲自替李治泡着茶。

  瓦岗寨老伙计都投了晋王,他不是不知道,他也有这个意向随大流。

  奈何他与晋王没有什么交集。

  唯一的交集可能就是,他的幕僚马周曾经是晋王府的长史吧。

  但随着马周出了“两税法”的蠢招,引起齐州大乱,被一脚踢到齐州章丘县当县令以后。

  常何就彻底没有了接近晋王李治的理由了。

  然后,他也就摆烂了。

  毕竟如前所述,老常并没有什么政治野心。

  没想到,今天晋王殿下亲自莅临。

  主客一通寒暄,立刻熟络了起来。

  李治和瓦岗寨的人打交道打多了,说话投其所好,而常何也是有意结交,相谈甚欢。

  “在常将军之后,玄武门的守备力量便上了一个台阶,新建了左右屯营。”

  李治似是随口说道:

  “有常将军率领右屯卫,保卫玄武门这座皇宫的北大门,吾等心甚安。”

  “嗐,我这右屯卫将军并不领兵管事,只是陛下给我养老,让我暂时挂的职而已。”

  常何很是豪爽,直接把这大实话给说了,

  李治当然知道这事儿。

  但他顿时作惊恐状:

  “除了常将军,谁还能肩负看守北大门的重任呢!”

  常何哈哈大笑:

  “陛下手下精兵强将众多,哪里还缺我一个?

  “现在看守玄武门的也是一名忠心耿耿的干将,名李君……羡。”

  常何看着李治。

  李治看着常何。

  常何懂了。

  他只是没文化,又不是傻。

  作为玄武门之变里的关键先生,小李的提到玄武门的守备,自然是意有所指的。

  尤其是现在,陛下不在家的时刻。

  常何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他知道,自己的站队技术,再次迎来了考验。

  大约几息功夫,常何露出了憨厚的笑容,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道:

  “下官正好与李君羡有些交情。

  “殿下若不嫌弃我们这些粗人,可以带给殿下认识一下。”

  李治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

  “根据出城文牒,那些粟特奸商都是在受害者报案以后,才离开长安城的?”

  李明的视线越过手里的文件,落在对面的老臣萧瑀和刑部尚书刘德全身上。

  “正是。”

  萧瑀回答道:

  “因为那名叫‘执失步真’的突厥商人,率先察觉了粟特人的骗局。

  “并立刻组织起了广大受害者,打了粟特人一个措手不及,没来得及卷款潜逃。”

  李明不由得龇牙。

  要不是虫豸李乾祐从中作梗,这笔传销案的损失说不定还真被执失老弟追回来了。

  结果现在倒好。

  不但让一群首都中产瞬间返贫,还给老子留了这么一颗快炸的雷。

  李乾祐收了什么好处,这么卖力地为胡人充当保护伞?

  等着吧你,等李靖老死了,看老子不砍了你……李明硬压下心里的火气,问道:

  “粟特人的聚居区搜查过了吗?抓住和骗子相关的人员了吗?”

  萧瑀摇头:

  “这事是左武侯卫在查,怀远坊人多嘴杂,暂未有任何进展。

  “需要臣申斥催办吗?”

  李明假做思索,道:

  “不必,将士们辛苦了。

  “查案本就不是他们的本业,应该赏赐他们,以激励士气。”

  “遵令。”

  萧瑀和刘德全领命退下。

  呼……李明擦了擦冷汗。

  还好,萧瑀老哥没什么主见,事事汇报,没有自作主张地把苏定方喷一顿。

  无意识中躲过了一颗雷。

  苏定方手里的左武侯卫,虽然是高级片儿警。

  但在军力空虚的长安,也算是一支重要的力量了。

  在情况突然急转直下的当下,李明可担不起与左武侯卫交恶的风险。

  “果不其然,此案的相关人员都作鸟兽散了,这样一个个排查简直是大海捞针……”

  李明又想起那天晚上,狄仁杰提醒的突破口——

  李孝恭的粟特人六姨娘。

  神探狄仁杰的第六感,不能不信,

  “可是该怎么查呢?

  “如果那女人真是骗子的同谋,又敢大摇大摆地继续滞留长安,那她一定对自己很有信心,证据必定都已经被销毁了。

  “该怎么撬开她的嘴……”

  李明思索着。

  他并没有思考具体该怎么解决问题。

  而是在脑子里庞大的人才库里,快速搜索着能解决这个问题的人。

  一个名字立刻浮现在眼前:

  来俊臣。

  他一拍桌子起身。

  “起驾,出宫,去西市。”

  …………

  西市。

  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和混乱。

  传销案受害者依旧在西市聚集,左武侯卫依旧在维持秩序,苏定方的脑壳依旧很痛。

  “将军。”

  苏定方的副将报告道:

  “将士们现在怨声载道,觉得此事应该是长安县衙的职责,他们不应该这么忙活。”

  “嗯。”苏定方意识模糊地嗯了一声。

  副将瞥了他一眼,又说:

  “听刑部办事的文员说,尚书们对我们的进展很不满意,可能要发文申斥。”

  “嗯……嗯?!”

  苏定方立马就不乐意了。

  开玩笑!

  自己纯好意过来帮帮忙,结果被溅了一身骚。

  将士们被借调来干杂活儿,本来就满肚子怨气了。

  还要申斥?

  这特么不是你们刑部办事不利的锅么,怎么还甩到武侯卫头上了?

  申斥之后,是不是就要扣军饷啊?

  前两个月军饷被拖欠一事,大家伙儿还没忘呢!

  这是生怕军队不哗变啊!

  苏定方面色铁青,副官都有些害怕得往后退了退。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宫里的宦官来了。

  “左武侯卫中郎将苏定方,监国殿下有令。”

  宦官嗓音尖细地喝令道。

  “嗯!”苏定方面色不善,铜铃眼一瞪。

  传令宦官呼吸一窒,感觉自己就是个下一秒就要被砍成两截的龙套。

  唉……苏定方无声地长叹一气,还是把性子压了下来:

  “监国殿下有何指令?”

  并不下马。

  你这丘八,忒没教养了……宦官心里吐槽。

  但他又不敢当面说出来。

  毕竟监国又不是陛下,他传下来的指令,并没有规定必须下马拜令之类的礼节。

  宦官也不想和这大老粗多纠缠,长话短说:

  “监国殿下念诸位武侯工作辛劳,特此勉励。

  “士卒每人赏钱一贯、布两匹,校尉以上赏赐翻倍。”

  “恕末将不……嗯?”

  苏定方刚想开喷,猛然发觉画风不对。

  说好的申斥扣工资呢?

  是不是哪里听错了?

  可宦官不想和武夫一般见识,头也不回,一溜烟地跑了。

  苏定方纳闷地抓抓头皮,斜了一眼副将。

  副将连忙为自己辩解:

  “文臣确实想把责任推过来,此事千真万确。”

  苏定方眼珠一转:

  “那你的意思是,监国殿下把这事儿,替我们给拦住了?”

  “啊?对对对!必定如此!”副将振振有词:

  “大家都说监国殿下治国有方,乃尧舜在世、灵通转生,必定是殿下勘破了文臣的阴谋诡计,为我等武夫讨回了公道!”

  苏定方眯了眯眼,骤然一夹马腹,对士气低迷的士气吼道:

  “监国殿下念尔等工作辛苦,刚赏赐尔等两个月的粮饷!

  “怎么,你们就这么报答殿下之恩?!”

  一听有补贴拿,原本垂头丧气的士兵们立刻就不困了,抖擞精神地重新投入到工作当中。

  就在这时,一辆皇家马车风尘仆仆地疾驰而来。

  “监国殿下?”

  苏定方遥望着扬起滚滚黄尘的车辙,远远地就下了马。

  为民生奔波如此,殿下将来,不可估量啊……

  …………

  “来俊臣。”

  李明直奔长安报社,将正在与狄仁杰吵成一团的来俊臣揪了出来。

  “狄仁杰脑子有病!明爷,不是我和你打小报告”

  被拽出密室以后,来俊臣还喋喋不休地抱怨着同事:

  “他怎么能把长安的密探、甚至一些好不容易混入太极宫的密探,都往洛阳送呢!

  “我跟他说,万一长安有人造反怎么办,他还凶我,说我说话不怕咬舌头!

  “那小东西这辈子就是太顺风顺水了,天真!”

  “他是天真,你就让让他么。”李明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哄孩子似的哄两个手下。

  这两人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狄仁杰乖宝贝一听明哥要重点查李泰,就真的把工作重心全放到洛阳那边儿去了。

  而来俊臣则在执行中习惯性地“打折扣”,留后手,时刻提防着李明所在的长安。

  李明也不好评判谁对谁错。

  这两者都有道理。

  而既要查处李泰、又要兼顾长安的选项,是不现实的。

  既要又要,只会既没又没。

  小孩子才会说我全都要,大人都知道自己没这个能力。

  “先不说这事。”李明把话题掰扯回来:

  “我今天找你,是要你替我审一个人。”

  一听终于能发挥自己的专长了,来俊臣脸上的戾气瞬间烟消云散。

  眼神立刻变得清澈起来。

  “嘿嘿,谁啊明爷,这么有福?”

  “是个老朋友,和我一起去趟河间郡王府。”

  …………

  河间郡王府。

  原主人李孝恭去世后的一年多以后,这栋大宅已经荒败得李明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陛下念及旧情,对老瓢虫的三个儿子都有优待,高官厚禄养着。

  连这巨大的郡王府,也是由万年县负责修葺,不劳三位公子费心。

  但这三坨就是扶不上墙,硬是快把偌大的家产都给败光了,还要分家,要把郡王府分割成三份。

  为如何分配又大吵一架。

  这事传到李世民耳朵里,把他气的,下了死命令,不想住王府也行,三人麻溜地滚出去,王府收归朝廷。

  这才让兄弟三人消停了。

  “都怨三郎,被那粟特妖女迷了心智以后,天天想着本生利放贷挣钱,放了债又收不回,把父亲留下的家产都快败坏完了!”

  老大李崇义向李明抱怨。

  二郎李晦在一旁帮腔:

  “确实这样,所以我们俩才提出分家,赶紧和那败家玩意儿切割,至少还能保住一些产业。”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不过李明也不是来做老娘舅的,直截了当地问:

  “老三李崇真和他的粟特妖女呢?”

  两人的头同时往西边一撇:

  “三郎去西市闹事了,那妖女则在家父去世以后,就杳无音信了。”

  李明听得嘴角一抽。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李崇真怎么会错过这起传销案子呢?

  他倒无所谓,可是李孝恭的六姨娘失去了踪迹,这就意味着线索又断了。

  那粟特姨娘应该还在长安,因为出城是要文牒的,而在城门记录之中,并没有她的名字。

  也就是说,这一年里,她就没有离开过首都。

  可长安人海茫茫,去哪儿找她?

  …………

  李明心情沉重地回到了西市。

  想找到李崇真,至少寻得一些关于六姨娘的线索。

  刚踏进市场,车驾被拦住了。

  原来是苏定方老哥,兴奋地前来报告:

  “殿下!”

  李明主动从马车里钻了出来,礼貌向这位长期不得志的中郎将一拱手:

  “苏将军有何事?”

  “抓住一个可疑的粟特女人!”苏定方干劲满满地汇报:

  “去年突然出现在怀远坊,购置了一栋大宅,不见男主人,只有她一人居住!

  “据旁人说,那女人曾给一个王爷当过小妾!”

  哦?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不就是遍寻不得的六姨娘么?

  这不巧了吗?

  其实也不巧。

  粟特人都聚居在西市附近的怀远坊,六姨娘既然没有离开长安城,那自然会选择在那里住下。

  武侯卫正在对那里坊进行地毯式搜查,迟早会把这涉及巨额财产不明的粟特婆娘给揪出来。

  “她人在哪里?”

  “暂扣在大理寺狱!”

  …………

  “你们怎么能无端抓人?我说了多少遍,我和你们在查的这起骗局没关系!”

  李孝恭六姨娘,安氏,在大理寺狱泼辣地吵嚷着。

  她去年已经在这里深造过了。

  虽然这次梅开二度,不至于像回到家一样。

  但多少也领教过了狱卒们的手段,全然没有了第一次时的恐惧。

  狱卒们对她也无可奈何。

  毕竟没有真的定罪,也不涉及“宗室被害”这种陛下亲自督办的案件。

  总不能上来就对她下狠手、用重刑吧?

  “没有进展?”李明风风火火地走来。

  狱卒们立刻毕恭毕敬地起身,惭愧地摇头。

  安氏看着这个臭屁的小殿下,立刻回忆起了去年的不愉快,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

  “你就是河间郡王的小妾安氏?”李明公事公办地问。

  安氏眼珠一转,立刻委屈地号丧起来:

  “哎呀我一个弱女子,哎呀请殿下明鉴啊!

  “妾身离开郡王府后,每日深居简出,今天却被唐军无缘无故抓了,说我骗钱!

  “真是天可怜见,我都没出过怀远坊!”

  “我们要查的不是这个。”李明直视着安氏的双眼:

  “你购置宅院的钱从哪儿来?和这次的骗子,是否相识?”

  当然是老娘做妾挣来的……安氏想说出自己准备许久的台词。

  但是被这小孩儿盯着,她却发现自己没法理直气壮地说出这席话,下意识地移开视线。

  李明也懒得和她多废话,向旁边的狱卒点点头:

  “用刑。”

  安氏心里咯噔,脸色很快苍白下去。

  可是她只是抿了抿嘴唇,什么也没说,冷眼看着狱卒。

  却见那些狱卒向两旁退下,将一个十来岁的少年顶到了最前面。

  那少年佝偻着腰,一脸猥琐,看不出有什么名堂。

  但那些五大三粗的狱卒们,却对那其貌不扬的少年保有几分敬畏,举手投足间有些忌惮。

  “你来,别弄出明显的伤口,传出去不好听。”李明吩咐道。

  呼……安氏暗暗松了口气。

  去年连大理寺狱都没问出她什么问题,现在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少年,怕什么?

  来俊臣端详着这次的素材,露出真挚的笑容。

  “好咧,明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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