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令从来没给秦王子楚看过病。

  在他的记忆中,秦王子楚身体一向很好,从赵国回来的时候就特别好。

  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病症,连最常见的风寒内热都没有。

  面色一直是红光满面,精力亦是充沛至极。

  这是章令第一次给秦王子楚问诊,他当做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他正坐于席上,和秦王子楚面对面,用最大努力平稳呼吸,消除杂念。

  等他被秦王子楚宠幸,一朝得势,未尝不能让太医署换新天。

  吕不韦一介商贾都能做相邦,他章令凭什么不能当太医令?

  他向秦王子楚告罪一声,然后迫不及待地把三根手指搭在秦王子楚手腕。

  须臾,色变。

  韩国,新郑,韩王宫,桃花宫。

  最远去燕国的赵庸第一个出发,竟然也是第一个回来的。

  他恭敬地站在公子成蟜面前,然后详细叙述了在燕国的所见所闻。

  看到公子成蟜脸上浮现不加掩饰的欢喜,一路上瘦了六斤三两的赵庸也欢喜地笑了。

  能活着回来真好,能帮上公子更好。

  这位秦国独眼太医正要躬身离去,一直在旁听的姬夭夭挽留道:

  “且慢。”

  赵庸微微转身,面对着姬夭夭行礼,道:

  “夫人有何吩咐?”

  姬夭夭指着嬴成蟜对面的椅子:

  “君且坐在此处,为蟜儿把把脉,教一教蟜儿医术,可好?”

  嬴成蟜眨眨眼睛,不明所以:

  “阿母,我为什么要学医术啊?”

  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学医,他本心也不想学。

  他在太医署见过的太医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却没有一个能治好大父的病。

  而秦国太医署的太医,医术绝对是天下最好的一批。

  这件事让他对中医观感有些差,认为先秦医术并没有成熟,还停留在蒙昧状态,只能治一些风寒内热的小病。

  大病不但治不好,连看都看不出来。

  少年一直怀疑太医令李越给大父把脉检查的时候,看似说的头头是道,实则连猜带蒙。

  少年不用把脉,后面也能说出大父情况。

  病情要是恶化了,根本原因除了女色就是吃喝,围绕这两点,怎么说都能对的上。

  少年相信把脉有用,但少年还真不太相信那么有用。

  什么病症一摸脉就摸出来了?中医的手是检测仪吗?

  就是检测仪,也是有分类的啊。

  核磁共振成像仪、CT、超声波仪器、离心机……中医三根手指就能代替这些造价昂贵的现代医疗器械?

  及至他知道太医令李越的父亲李醯,派人杀死了前世传的神乎其神的神医扁鹊之后。

  当时他就有传说走进现实的感觉,他对中医的神秘感去了大半,对中医的滤镜也基本碎的差不多了。

  姬夭夭轻轻叹息:

  “你若是留在韩国,留在阿母身边,不必学医。

  “但你既然还要走,还要去遥远的齐国,那你就必然要学医术。

  “出门在外,身体最重要,伱的那些门客个个都粗通医术,民间可没有几多高明的医者。”

  嬴成蟜“哦”了一声,乖巧得把手腕递给赵庸。

  他并不想学,也不认为自己能学会,如此做只是让母亲舒心一些罢了。

  毕竟,他对医者确诊的最重要环节——把脉,就一直抱有怀疑。

  赵庸三根手指搭在少年手腕,一边感受,一边解释:

  “左手主血,右手主气。

  “气血越盛者,脉动越有力……”

  赵庸看得出来公子成蟜对医学无意。

  换做旁人,便是一个贵族,他也是敷衍了事,上赶着不是教学。

  唯独公子成蟜,赵庸全心全意上赶着。

  秦国,咸阳,中宫,无名偏殿。

  章令满头大汗,低着脑袋,身子打着哆嗦,不敢抬头看王上。

  秦王子楚收回手,温和说道:

  “章太医,寡人还能活多久?”

  章令委顿在地,吓成一摊,像是抽了气的气球。

  他五体投地,跪拜在秦王子楚面前,颤声道:

  “王上……圣体康健……”

  秦王子楚弯腰扶起身子还在颤抖的章令,面带笑意,声音平缓:

  “欺寡人,当夷三族啊。”

  章令面色如土,满脸死气,身子倒是不抖了,他这时候才明白太医令李越前后的怪异作为。

  太医令医术确实是高,仅望面就能知道王上病情……他的脑海中忽然不合时宜地蹦出这个想法,他不记得李越给王上看过病。

  秦王子楚拉着章令的手,郑重承诺:

  “汝妻汝子,秦国养之。”

  章令默然片刻,匍匐在地,再跪再叩首:

  “谢王上。

  “王上元气耗费之巨,数倍于常人。

  “寻常百姓得了此症,吃不上大补之物,元气很快就会耗尽,活不过二十。

  “王上不一样,王上可尽情食用也。

  “若是按照臣开的方子进补,至少可活六年。”

  他在为自己征求最后的一线生机。

  若能不死,谁愿死呢?

  “方子留下。”秦王子楚的声音很温和。

  章令却觉得浑身冰冷,毫无暖意。

  他跪在地上,额头触地,强撑着将死之身道:

  “唯。”

  太医章令,猝发急症,死于秦王宫。

  秦王子楚感其贡献,赏五百金予其家,赐其长子免征召之权。

  白氏府邸。

  破败的庭院,杂草丛生。

  吕不韦进了白氏最外面的大门,却不能进白氏宅邸中的任何一扇门。

  他站在到自己膝盖高的绿草中间,已经有两个时辰。

  “吱呀”一声响,覆着面甲的白无瑕推开年久失修的木门,自屋中走出,沉声道:

  “相邦请回吧,大父不会见你的。

  “大父最讨厌的,就是秦国相邦。”

  吕不韦一声轻叹,拱起双手:

  “前人之过,不该让后人来担。

  “我乃吕不韦,而非范雎啊。”

  白无瑕默然,望着极为有礼的吕不韦许久,想着用什么方法能劝走吕不韦。

  若不是看在小徒弟的面子上,她早就把吕不韦打出去了。

  “滚!”屋内传来一声厉喝。

  吕不韦骤然间感到身周满是凉意!这感觉比在山道走商时被猛虎盯上还要颤栗!

  但其身体虽惧怕,心中却喜悦。

  不怕白起发怒,就怕白起没反应。

  他重新拱起双手,高声道:

  “白公且听”

  一声尖锐的破空鸣响,打断了吕不韦的言语。

  一把利箭自屋中窜出,擦过吕不韦右肩膀,“笃”的一声钉在了大门上。

  箭矢末羽毛颤抖,箭尖上沾有血迹!

  吕不韦浑身汗毛都立起,生死一线的感觉绝对称不上美妙。

  刚刚只要这支羽箭再向左偏那么几寸,就能射穿他的心脏。

  他一代秦相,当今天下最有权势的相邦,就会死在这间破败不堪的白氏宅地!

  吕不韦捂着心脏,后背为冷汗浸湿。

  自他得势后,他真的好久没有这种将死之感了……

  “相邦快走吧。”白无瑕提醒道:“你再留在这里,大父真的会杀了你的。”

  吕不韦第一时间是不信的。

  他不相信,有人敢在咸阳这么不加掩饰得杀他。

  第二时间想到刚才射箭的是白起,他竟然,有些相信了。

  白起,曾经封君武安,这是秦国给的号。

  白起在天下还有一个号,是诸侯列国给的,人屠。

  杀人百万,古今无二。

  怀疑白起任何事,都不要怀疑他敢不敢杀人。

  若是白起杀了他,那会有什么后果呢?

  吕不韦用最快速度思索,然后冲白无瑕微微欠身,离开了白氏府邸。

  没有后果,王上既然放了白起,就不会杀白起。

  活着的吕不韦是秦国相邦。

  死了的吕不韦,什么都不是,在不损伤秦王子楚威严的情况下。

  出了白氏府邸大门,吕不韦才发觉右肩膀的痛处。

  他偏头,看到那里殷红一片,映照得他也是眸中一片血色。

  麃公埋尸养田,王陵食人作战……虎狼之国的武将就是如此残暴。

  而能镇压如此残暴的麃公、王陵,名副其实的武将之首白起,怎么会是个善茬呢?

  以暴才能治暴。

  白起当是最残暴的武将,没有之一。

  吕不韦捂着肩膀血迹,阴着脸登上马车,心中满是挫败感。

  他对自己的言辞很有信心。

  可再蛊惑人心的言辞,白起不听,便没有用处。

  文官遇武将,有理说不清。

  吕不韦深吸一口气,开始思索补救之法。

  一直到马车把他拉回相邦府,他也没想出办法。

  他觉得白起是真的会杀人。

  这种不谈判直接干的方式,吕不韦真心不适应。

  他有些明白为什么范雎要献言杀白起了。

  一个根本无法沟通,肆无忌惮随时会下杀手的武将,还是死了的好。

  一个时辰后。

  中宫,议政殿。

  常侍嬴白将吕不韦去白氏府邸,负伤而走的消息告予秦王子楚。

  秦王子楚立刻起身,想要去看望吕不韦伤势。

  刚走一步,又退了回来,重新坐下了。

  这个时候,他不适合出面,他不该打破和吕不韦的默契。

  君臣之间这层窗户纸,不捅破,还能凑合过。

  “你真是昏了头!”秦王子楚恨声道:“连昭襄王都不能强命令之的白起,岂会受你摆布?”

  好久,秦王子楚长吁一口气,揉着有些发胀的眉心:

  “宗室,你定然说不动。

  “军武,你不能说动白起,说动四公毫无意义。

  “只要白起一出面,四公会立刻倒戈。

  “朝堂,你或许还能再从九卿中拉上一个。

  “外戚,楚系从之,赵系不会从你。

  “窈窕再如何大度,也不会帮着成蟜壮大势力打压政儿。

  “咸阳就这么大,不韦啊,没有人能让你拉拢了……”

  常侍嬴白静静听着。

  待秦王子楚自言自语毕,她轻声细语道:

  “王上有没有想过,二公子为何想要郑国修渠呢?”

  秦王子楚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笑道:

  “怎么,你也被那竖子蛊惑了?什么时候的事?”

  嬴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头砸在地面,坚定道:

  “内臣只忠于王上!”

  秦王子楚匆忙扶起嬴白,亲手拍去嬴白膝盖上沾染的尘埃。

  掏出手帕,一边擦拭嬴白额头,一边带有些怒意地说道:

  “寡人就是开个玩笑罢了,你这么大反应做甚,怎可如此不爱惜身体呢?

  “寡人若是不相信你,还能相信谁呢?”

  嬴白心有惴惴,不敢劳烦王上,想要阻止秦王子楚。

  秦王子楚一个严厉眼神扫过去,嬴白便听之任之,不做反应了。

  秦王子楚给嬴白擦净,嘱咐嬴白一会去太医署开个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这才重新坐下,道:

  “白,把你方才没说完的话说完。”

  嬴白微微一礼,道:

  “内臣只是想不通,二公子所作所为一向是利秦,如今怎么会非要……非要……”

  秦王子楚微微一笑,摆摆手,不难为心腹:

  “你想说亡秦是吧?”

  嬴白欠身低首:

  “白不敢。”

  秦王子楚笑了笑,不知道第几次陷入深思。

  他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而是已经考虑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但每次……都没有答案,完全想不明白。

  让郑国治水的后果,太严重了,严重到他不可接受。

  秦国历代先君抛弃一切,方有这霸天下的大秦,怎可亡于他手?

  而且他时日无多。

  现在他只想休养生息数年,屯兵屯粮,然后一战平天下建不世之功,以天子之身而死。

  郑国治水,最少十年。

  水没治完,他就要死了,死时仍然不是这个天下唯一的王。

  他不想。

  若要他同意郑国治水,只有一种可能。

  关中或大旱或走水到非治不可的地步,不治关中就活不了人,不治关中就种不了地。

  而临近的赵国和楚国亦是遭遇天灾人祸,无力外战。

  如此,他才会选择让郑国治水。

  而这便是历史上郑国治水的背景。

  关中遭遇百年大旱,赵国亦是如此,饿殍遍野。

  楚国楚王薨,陷入内乱,内斗不已。

  韩国。

  张氏府邸门前,驷马高车载着嬴成蟜停在这里。

  车厢内,嬴成蟜通过回顾前世所学,还有今生史载验证,早就想起来郑国治水的背景。

  但他无法复刻。

  历史上郑国治水是在三年后。

  就算他能提前催化楚国矛盾,让楚国人祸提前降临,可天灾他是真控制不了。

  “我要是刘秀就好了,哪有这么麻烦……”他嘟囔着。

  跳下马车,他走入张氏府邸。

  他今天的目的,是张良。

  “你……是张良?”嬴成蟜仰着头,愕然道。

  他记得张良是男生女相,但这这这……真不是个女孩子吗?

  张良微微颔首,目光在少年腰间挂着的一枚金印扫过去,心中霎时一紧。

  他借着说话掩饰心情,张口说道:

  “我便是张良,张子房。”

  嬴成蟜抓抓头。

  好吧,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怎么把张良拐跑。

  韩非他是不想了。

  在母亲口述中,韩非就是一个完全将韩国放在心上的韩国宗室子弟,绝对忠于韩。

  张良嘛……嬴成蟜解下腰间金印,放在了桌案上,故作不喜地道:

  “你不是幼相嘛?你为何不当韩相呢?

  “我在韩国待不久。

  “不能长待,韩王却拜我为韩国相邦。

  “我在其位,却无法谋其政,你们这不是害我吗?”

  张良:“……”

  相邦这个位置一直是张氏的。

  现在被眼前少年抢去,他这个张氏正根还没发火呢,眼前少年倒是先兴师问罪上了?

  此时的张良还仅仅是个少年,远没有辅佐刘邦时的老辣。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还是未来时。

  他虽有才思,却碍于年少,见识不多,一时间被加持周游列国buff的嬴成蟜硬控住了,不知道说什么。

  这么一接触,嬴成蟜对张良性情有了一点了解,决定趁热打铁。

  他皱着眉头,道:

  “为何不说话?这里面莫非涉及到你们韩国的权力斗争吗?”

  张良:“……”

  他第二次被硬控了,韩国没这么说话的啊。

  自申不害变法,以术治国,韩国权术盛行,阴谋诡计居天下之最。

  稍微有点地位的人,说话都是试探来试探去。

  直言的通常都是贱民,地位低下,跟不上上等社会的版本。

  张良家世显赫,自小就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没遇到过贱民。

  对嬴成蟜这么直白的话语,不知道怎么应对了。

  嬴成蟜皱起眉头:

  “这也不说话,那也不说话。

  “要不是你刚才说了句话,我以为你真的不会说话。”

  张良有些怒意。

  到底还是个少年,城府不如何深,冷哼一声:

  “老秦人从不饶舌,公子却是很会饶舌。”

  “你看,这不是说的很好吗?”嬴成蟜翻个白眼,跳下了椅子,一边向外走一边道:“我可不想参与你们的斗争,这印你拿着吧。”

  张良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桌案上应该属于他们家的韩国相邦印,第三次被硬控住了。

  他自小学礼,此时却忘记了送公子成蟜出门这个最基本的礼。

  赵国,邯郸,赵王宫。

  赵王丹跳下床,穿好衣服走出寝宫。

  一直等候在外的赵太子偃耐着性子给父王行礼。

  在父王“嗯”了一声从其身边走过后,赵太子偃慢条斯理得从父王打开的门缝中走了进去,然后轻轻关上宫门,然后猛的窜上了床。

  上阵父子兵。

  赵王丹敞着怀,和叔父平阳君赵豹同席而坐,瞥了一眼尖叫不断的寝宫,眉头皱的更深了。

  太过沉溺郭开了吧?

  平阳君赵豹笑了笑,看出侄子心意,道:

  “玩腻了,自然便好了。

  “这世上没有吃不腻的食物,也没有玩不腻的美人。

  “王上屡次叫太子来,不正是如此想吗?”

  赵王丹无奈叹了一口气,道:

  “若是秦国未将谊儿要走,寡人真是何苦犯愁啊……”

  赵豹也叹了口气。

  和太子赵谊相比,赵偃确实是有些上不了台面,但这已经是王室公子中最好的了。

  “呵,秦王要走了王上的儿子,所以会被自己的儿子背刺。”赵豹冷笑:“这就是报应啊。”

  赵王丹迟疑道:

  “叔父啊,寡人总觉得那竖子不是这么想的。

  “虽然我赵国一直宣扬其是个君子,但你和我都知道他不是个君子啊,他怎么会……”

  赵豹思索片刻:

  “他是不是君子,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对我赵国有利便好了。”

  “确实如此。”赵王丹点点头:“那,叔父的意思是同意这竖子所请?”

  “自然。”

  “好,那就依叔父所说。”叔父意见给了赵王丹力量,赵王丹极有魄力地沉声说道:“告诉那竖子派来的使者,寡人同意了!秦国也没那么可怕!”

  楚国,郢。

  楚王烈见了公子成蟜派来的使者,没有立刻回复。

  而是等到春申君黄歇回到郢,将此事丢了过去,要黄歇全权处置。

  他最近心思不在这上面,而在子嗣上,他现在还没有儿子呢。

  他要多多耕耘,生出一个儿子,稳定楚国局面。

  春申君黄歇在见过使者后,一天时间,便做了决定:

  “令尹之请,便是我楚国之请。”

  虽然公子成蟜没有拿走楚国的令尹印,但黄歇从始至终都认公子成蟜是楚国令尹。

  燕国,蓟,燕王宫。

  自假相将渠死后,一直阴沉着脸的燕王喜容光焕发。

  他在宫殿中哈哈大笑,喜不自胜:

  “秦王啊秦王,你也有今天!你也有今天!

  “你没想到吧!你救走的儿子是个真正的君子!哈哈哈哈!”

  燕太傅鞠武坐在下位,恭维着燕王喜:

  “恭喜王上,报得大仇。”

  魏国,大梁。

  魏王在得知赵王、韩王都同意了公子成蟜所请,也同意了。

  三晋一体,秦国要追究,也不能单独追究魏国。

  一个月后,去往列国的使者带着列国使者,陆陆续续都回来了,捷报频传。

  最后一个回来的是去往齐国的使者,没有带来齐国使者。

  唯有齐国,拒绝了公子成蟜的提议。

  嬴成蟜有些意外,仔细一想,又不意外了。

  “这都不掺和,齐国亡的是真不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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