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柱元年,八月,九日。

  函谷守将蒙武,护送五国相邦公子成蟜赴咸阳。

  秦国诸将之中。

  蒙骜、王龁、王陵、麃公是宿将,老将,处于半隐退的状态。

  樊於期、桓齮、杨端和、王翦、蒙武等将则是正值壮年,当打之时。

  老将那一批的领军人物,是白起。

  而这些正值当打之年的秦将,领军之人未窜头,隐隐约约有蒙武之意。

  身为蒙骜之子的蒙武,在孝文王时就备受信任,守备秦国东门户函谷关。

  秦王子楚继任,蒙武信任未失半点。

  蒙家忠诚度向来不容怀疑,老将蒙骜站队从来只站王上。

  自幼熟读兵书,只缺一个证明自身机会的蒙武策马走在驷马高车右侧。

  他目视前方,身侧便是马车之窗,似是对着身前的空气道:

  “长安君可信得过武,愿与武单独言说一二。”

  车窗内,飘出童稚而略显尖锐的嗓音:

  “停车,请蒙武将军上车。”

  驭手甩鞭,勒缰绳。

  四马停蹄不动,高车轮子向前滑行少许乃止。

  蒙武下马等待,对自车上下来的姬夭夭颔首致意,不苟言笑。

  临上马车之时,看了一眼马车左侧的白衣盖聂,扶车轼而登车。

  剑圣面无表情,毫无反应。

  自从和白无瑕比剑过后,剑圣评判秦人武功就有了一个参考标准。

  蒙武,近白无瑕。

  车内有小黑虎在,至少能给他争取片刻时间,对公子构不成威胁。

  马车内,嬴成蟜放下《公孙龙子》,揉着有些疼痛的头坐起身。

  他这已经是第四遍看《公孙龙子》了,但还是没想到胜过公孙龙子的办法。

  嬴成蟜都怀疑过。

  这个自有辩者以来的最强辩者,压胜诸子之口的公孙龙子,是不是自带辩论必赢系统,太bug了。

  小黑虎在车厢一侧睡得正香。

  哦不,现在得把“小”字去掉了。

  短短数月,黑虎身长就已经接近一米,马车都快装不下了。

  它占据了车厢一整个侧面,从车头到车尾。

  蒙武第一眼就看到了这头黑虎,小惊一下。

  人的力量再强大,面对一头成年老虎,赤手空拳也不能胜之,撑死老虎的可能都比打死老虎的可能大。

  武松打的那头老虎是施耐庵给他打的。

  “公子喜欢豢养动物,还是豢养一些温顺的。”蒙武贴着黑虎对侧走过去,正坐在嬴成蟜身前,点着黑虎说道:“这头畜牲一旦发狂,公子性命不保。”

  蒙武这句话一语双关,既是在说车内黑虎,也在点嬴成蟜行事暴烈太欠考虑,此番作为日后将反噬自身。

  公子成蟜呵呵轻笑:

  “它睁眼的时候,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我。

  “我给它吃的喝的,把它养到这么大,在这期间它犯错了我会教训它。

  “我觉得,它伤我的可能,比将军伤我的可能还低。”

  他的行动就和照顾黑虎一样,细致入微,做过慎重思虑。

  若是被伤害,那不是计划引发的问题,而是秦国武将问题。

  烛光摇曳,少年的脸上光线一直在变,忽明忽暗。

  蒙武看着少年阴晴不定的脸,望着那双意味深长的眼眸,确定少年是真的听懂了并做出回复。

  蒙武心中再次为公子成蟜之智暗叹,嘴上说到:

  “公子还记得当初以函谷虎符,使武调五百骑营救太子的事吗?”

  嬴成蟜点点头。

  对秦始皇的救命之恩他怎么可能忘,他向来是个施恩图报的人:

  “记得。”

  “武记得公子当时说,要严查幕后主使是谁,公子查到了吗?”

  “……”嬴成蟜没有立刻回应。

  时至今日,他早就知道了幕后主使是谁,还是从幕后主使之口得知。

  母亲姬夭夭告诉他,行刺赵姬母子是自己出的主意。

  他的父亲秦子楚同意了,派遣刺客行凶。

  而嬴成蟜之前一直高度怀疑的师长吕不韦,不但完全没有参与此事,还并不知情。

  当时吕不韦拦着少年调兵,不过是赵姬母子死对其自身有利,欲坐看事态发展,顺水推一把舟罢了。

  公子成蟜不言语,蒙武便也不言语。

  两人静静对视,看着对方眼中的自己,看着对方脸上的光线随着摇晃的烛光而变幻。

  车厢内极静,静得连黑虎睡觉时极低的“呼噜呼噜”声都能听的清楚。

  嬴成蟜拿起摊放在床上的《公孙龙子》。

  卷起竹简。

  重新放下。

  正坐,肃容面对蒙武。

  他原本没认为会和蒙武聊多久,只是随口一应罢了。

  史书上,蒙武笔墨不多。

  蒙家三代——蒙骜、蒙武、蒙恬,蒙武是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

  他一再告诫自己不要轻视古人。

  但在面对名气不大的蒙武时,他还是犯了毛病。

  嬴成蟜苦笑一声,拱手赔礼,郑重致歉:

  “小子狂妄,小视将军了。”

  蒙武能够问出这个问题,证明其已经知道了答案。

  嬴成蟜不知蒙武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越早,越证明蒙武的能耐。

  若是在他接兄长的时候就知道了,那……嬴成蟜就要怀疑史官秉笔直书的真实性了。

  蒙武没有说什么,这个话题他不能说透,点到为止就好。

  他提这件事也不是为了证明自己,而是为了劝说,劝说公子成蟜放弃。

  若是有选择,他还真不想多说话。

  远离咸阳喧嚣,在函谷关悠闲自在做一个关键武将,多好的事啊。

  只要他守函谷一天,蒙家就一天不会出事。

  否则,不怕他打开函谷大门吗?

  蒙武组织语言,片刻后,沉声道:

  “公子做事,太过认真。

  “这在某些时候是好事,但在某些时候就不是好事。”

  要不是对蒙武印象大为改观,嬴成蟜此刻心里已经喷一句“废话”了。

  但此刻,少年老老实实听着,应声道:

  “将军说的是,请将军赐教,说的明白些。”

  “公子真的不懂吗?”蒙武不信。

  少年刚刚回应他第一句话,回得和高居朝堂那些秦臣没甚区别。

  “懂是懂的。”少年苦笑,冲着黑虎努努嘴:“我养它养到这么大,它亲我护我。可现在我要是冲着它脑袋一剑劈下去,它也会吃我的。”

  五国使者齐至,皆为列国身份高贵之人,此刻事态已经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蒙武瞥了眼黑虎,饶有深意地说道:

  “只要公子想,杀一个畜牲再简单不过了。

  “若是公子不想动这个手,就把这头畜牲留给武。

  “没有公子护着,武杀这头畜牲也很是简单。”

  五国是顶着公子的名义才合纵一起,没有公子牵头,秦国可将五国逐个击破。

  嬴成蟜低下头,似是在认真思索。

  少顷,少年低语,像是自言自语:

  “小子便直说了吧,小子此来,没做不成功的准备。”

  他抬起头,一脸坚毅:

  “郑国治水,关中修渠,谁也拦不住,我说的。”

  公子成蟜直言。

  蒙武依旧以虎代指:

  “公子,畜牲就是畜牲。

  “再通人性,也是会吃人的。

  “渭水红了三日,飘得多是冤魂。”

  再执着,就会死,死因可以随意栽在五国头上。

  “是将军要杀我吗?”少年犀利发问。

  蒙武皱眉,生了退意,哪里能说的如此直白呢?

  他干净利落地拱起双手,低下头:

  “蒙武不敢,蒙武告退。”

  “将军且慢!”嬴成蟜前扑,双手把住蒙武的手,紧紧盯着蒙武的眼睛沉声道:“将军只想得到自身前途,就不为关中百姓考虑吗?”

  蒙武不言,他才不会说出留人话柄的言语。

  他也不走,他要听听公子成蟜还能说什么。

  嬴成蟜屁股离开脚跟,身子慢慢立起,使得自身压迫性强一些:

  “将军正值壮年。

  “不过是十年不打仗而已,再过十年,将军就不能打了吗?

  “和将军一般年华的秦国诸将,为何就等不得十年?

  “小子知道你们建功立业的心,知道你们迫切想要加官进爵。

  “十年之后,根治关中水患,李冰的都江堰将在此之前完工。

  “到时我秦国坐拥巴蜀、关中两大粮仓,将军们尽可打个够,真正将军出征!”

  蒙武默然,静静看着少年。

  神情没有变化,眼神没有变化,心中没有变化。

  秦国武将是很难被蛊惑的,因为他们信奉的是实打实的战功,是刻刀刻在竹简上的《军功爵》。

  秦国武将大多看不起文臣,认为文臣都是一群幸进之辈。

  文臣升迁,只要讨得王上欢喜就行。

  朝为田舍郎,暮登大王殿,那又如何?不还是王上一句话的事吗?

  而他们武将就不一样了。

  他们头顶的官职、爵位,浸满鲜血。

  秦国除了王上,他们只认战功。

  战功高者为尊!

  蒙武起身:

  “公子还记不记得,当时救长公子,公子是如何要武出兵的。

  “时移世易,公子,收手吧。”

  马车门帘晃动,蒙武下车了。

  嬴成蟜面有愠色,眸子冒火。

  他没有想到,他有一天竟然会在秦国境内,受到秦国武将的生命威胁!

  他脑海中的认知再一次离散重组。

  这个天下,没有npc。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路。

  他挡了别人的路,别人就会把他踢走。

  踢不走,就会试图杀死,丢到道路两旁的茂盛草地,和草地上其他尸体堆积在一起。

  孝文王在时,甚爱他,他说什么是什么,能够凭借孝文王的宠幸强令蒙武低头。

  现在秦王换了,他的父亲秦王子楚当政,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在众人眼中就是与秦王子楚为敌。

  而站在秦王子楚一边的蒙武,和秦国急需证明自身正值当打之年的武将们。

  骄傲地高昂着头颅,满身杀气地盯着他。

  秦之武将,放在华夏史上也是最骄傲的。

  什么宗室子弟、相侯卿臣,全部不放在他们眼中。

  没挡路的公子成蟜人人爱。

  挡路的公子成蟜,呵……

  杀之前通知一声,武将们认为自己就已经很尊重了。

  接下来的五日是刺杀的日子,层出不穷的刺杀……

  在有秦律监管的秦国境内,平日间匪患绝迹,这些时日竟然盗匪横行。

  而且,抓不到贼。

  刺客留下的只有死尸,没有活人。

  见证这一切的,除了沉默不语的嬴成蟜,还有赵国使者李牧、韩国使者张良、楚国使者李园、燕国使者鞠武、魏国使者唐雎。

  八日后,咸阳城终于到了。

  驷马高车在进入咸阳城时,嬴成蟜特意来到函谷守将蒙武面前:

  “多谢将军。”

  按照常理,蒙武只需要派人护送就行,是不需要一路亲自护送的。

  蒙武神情复杂,牵牵嘴角,拱手抱拳:

  “祝公子好运。

  “虎,犹可杀。”

  少年摇摇头:

  “将军这一路上的恩情,成蟜会记住的。”

  说完,嬴成蟜转身就走。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且看日后行动便是。

  “不必!”蒙武在其身后,沉声说道:“不是武保护了公子,是先王的在天之灵保护了公子。”

  嬴成蟜身形定格,不可置信地转过身。

  望着蒙武,眼神晃动。

  蒙武拱手向天,遥遥一举,拨马而回。

  风起,吹得凉蒙武的脸,吹不凉蒙武的心。

  他不后悔自己的作为。

  报答先王知遇、信任之恩,比爵位、官职,更重要。

  函谷守将蒙武,深受先王信任,为先王心腹也。

  让蒙武放弃前程的不是公子成蟜,是秦孝文王。

  嬴成蟜站在原地,望着秦国的天空:

  “大父……”声音颤抖,隐有哭腔。

  咸阳城门口,相邦吕不韦亲自迎接公子成蟜,面色极白。

  他拱起手,微微低头,一脸愧色:

  “不韦失职。”

  他和嬴成蟜商议过,最好的结果,就是吕不韦能让治水一事在咸阳通过。

  他没有做到最好。

  嬴成蟜走近,眼眶微红。

  他刚要答话,一股浓烈的药味直钻其鼻腔,是从身前师长身上散发出来的。

  嬴成蟜看着师长的脸,才发现师长脸上的白不是劳累的苍白,是失血的惨白。

  不需要说话,他也知道。

  这些时日,受到刺杀的不只是他一个人。

  吕不韦身为秦国相邦,身在秦国都城咸阳,依旧受了如此重伤。

  这件事的危险性,远比嬴成蟜想象的要大。

  没有蒙武,或许他都到不了咸阳。

  “师长已经帮我许多了,怪成蟜,未领会师长之前说的危险。”嬴成蟜目中燃烧起两团火焰,越发炽盛:“接下来,就看弟子的吧。”

  按照礼仪,秦王召见使者当在清晨。

  嬴成蟜和五国使者在秦国驿馆入住,负责接待外宾的典客芈宸亲自派重兵保护。

  当夜,有刺客至,盖聂负伤。

  嬴成蟜一夜未睡。

  天亮之时,其双目血红,领五国使者入章台宫。

  既然他没死,功就必然成!

  章台宫,前殿。

  秦王子楚高坐在上位,望着台阶下面行礼的次子,默默注视。

  他没有想到,再见次子,是在这样的场合。

  少年行礼毕,拱手,沉声道:

  “小子观关中水患频频发作,淹死旱死者不计其数,有伤天和。

  “因此,小子请郑国入秦,治水关中,挖渠引道,造福百姓。

  “请秦王有好生之心,恩准此事!”

  赵国李牧、燕国鞠武、韩国张良、楚国李园、魏国唐雎随之拱手,齐声喝道:

  “请秦王听我国相邦/令尹之言,恩准此事!”

  五国相逼。

  端坐在上位,秦王子楚一时间仍有些恍惚,感觉眼前一切都不真实。

  他派次子出国前并没想过,他的次子,竟然能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他更没想过,这么大的阵仗,对付的竟然是自己。

  一人佩五国相印,这般壮观事,史上也只有一个佩六国相印的苏秦能比了。

  他的次子比苏秦少佩一个相印,看似略逊一筹,好像不如。

  但要是连年龄一起比,苏秦不知道逊色多少筹了。

  事有轻重,秦王子楚很快收摄心神。

  次子想要以五国逼迫他,那真是小瞧了他,他可不是燕王喜那个蠢货!

  秦王子楚身子挺直,瘦削脸上嘴角勾起,狞笑道:

  “我秦国之事,关你们鸟事?”

  他抬起手指,一个一个地点过去:

  “赵、燕、楚、韩、魏。

  “伱们的王,准备好和寡人开战了吗?啊!”

  秦王子楚想的很明白。

  五国合纵,最终的手段不过就是打仗罢了。

  与其等不肖子说出来,威胁自己,不如自己说出来反威胁。

  五国,合纵起来也是五国。

  是五个国家,可不是一个国家。

  这些年列国合纵还少吗?最后失败的原因都是各自为战!

  他目光移动到五人中,最为年轻的张良身上,手指连点三下:

  “你韩国距离我秦国最近,我秦国大军一到,顷刻灭之也!

  “韩王是怎么想的?怎么也敢派人来惹寡人不快呢?”

  秦王子楚重重一拍身前桌案,厉声道:

  “寡人将攻韩!何人愿为寡人取之!开疆扩土!”

  樊於期、杨端和、桓齮……林林总总站起来十余名武将,个个脸上一脸振奋。

  “桓齮愿为之!干韩国女!占韩国地!”

  “这回该轮到乃公了!我王让我去吧!”

  “於期愿攻韩!”

  “腾不破韩,愿死于外土,不归秦也!”

  “……”

  张良直接懵了。

  在韩国,说要打仗都是推三阻四,谁都不想拼命。

  而在秦国,众人都抢着去。

  张良在这一日,见识到了一个与韩国完全不一样的风景。

  秦将的嗜血、轻蔑,化为一颗种子,落在张良心间。

  时机成熟,就会发芽。

  是窜出一棵草,还是开出一朵花,亦或是长成一株参天大树,皆是未知。

  但在此时此刻,张良腿有些软,想要回韩国。

  而就在这个秦国诸将争论最为激烈,空气中隐隐约约都弥漫着血腥气的时候。

  比他小的公子成蟜却踏前一步,尖声喝道:

  “诸君!听成蟜一言!”

  少年声音的穿透力很强,即便是在十来个武将的粗嗓门中也散了出去。

  但这些武将并不鸟少年,依旧是你说你的我说我的。

  少年挡了他们的路,他们连刺客都派出去了,少年在他们面前是真没什么面子。

  眼见公子成蟜颜面就要落地,年迈的麃公暗中叹一口气,铁拳猛的砸在身前桌案:

  “都你母的聋了!听不见公子说话!”

  麃公的战绩,诸将是服气的,一个个红着脖子慢慢噤声。

  麃公淡淡地望着公子成蟜,道:

  “公子,有甚话,可以说了。”

  少年对着麃公微微行礼:

  “多谢。”

  从他小时候起,这个老将就一直很关照他,对他容忍度极高。

  少年转首,望着高台上冷笑的秦王子楚。

  他父亲只是一句话,就让韩国使者胆怯。

  他费尽心力的合纵瞬间崩裂一角,好像就是个笑话。

  然而,若这次合纵如此简单告破,少年这些时日又怎会遭受如此多的刺杀呢?

  就算韩国此刻退出合纵,五国合纵少一韩,还有赵、魏、楚、燕四国呢。

  公子成蟜高高昂着头,义正言辞:

  “关中,是秦国的土地。

  “关中百姓,是秦国的百姓。

  “但他们不只是秦国的百姓,还是天下的百姓!

  “秦王不怜爱自己的子民,所作所为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君王。

  “而我们爱秦国的百姓,秦王却还要训斥,威胁,欲以兵道镇压。

  “这暴虐的行为已经触怒了上天,秦国的不义之师必然不会胜利!

  “天下的百姓,天下人爱之!人人都能爱之!

  “我们为道义而战,焉有战败之理?

  “我们不欲战争,只是想为百姓做些事,只是想行道义而已。

  “但秦王若是执意要战,那便战吧!

  “看看秦国锐士,能否战过五国正义之师!”

  李牧上前一步,站在相邦身后,道:

  “相邦的言语,便是赵国的态度。”

  他残疾的手臂有些怪异,他无疾的脸庞比手臂更怪异。

  他的脸上是和秦国诸将一样的兴奋。

  能迫秦国治水,是好事。

  不能迫秦国治水,与秦国开战,更是好事!

  长平、邯郸两战,打光了赵国男丁,让赵国不得不休养生息。

  只要兵力够,赵国依然是好战之国!

  李园小迈一步,站在令尹身后,脸上有些畏惧:

  “楚之事宜,皆由令尹做主。”

  唐雎没有说话。

  迈步,站到连魏王面都没看到,就当上相邦的少年身后,用行动表明了态度。

  比唐雎先一步站位的,是鞠武,一脸沉稳。

  被吓住的,有且仅有一个韩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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