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台宫前殿。

  相邦吕不韦、廷尉华阳不飞、典客芈宸等人在和五国使者互相交涉。

  他们唇枪舌剑,你来我往,激烈异常,看似与之前没有什么两样。

  但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们视线瞟向上首秦王的频率快了许多。

  吕不韦知道王上在等白起的回复,他也在等,心跳速率比那夜兵变还要快。

  五国使者不知秦王在等什么消息,但他们知道秦王等的消息一定对当下局面有极大推进,甚至有很大可能促使秦王做下决定。

  他们呼吸微微屏起,等待秦王结束这场意义不大的争论。

  是成是败,皆在此时。

  秦王子楚心中大震,面上却波澜不惊。

  勾勾手指,示意说完话的嬴白再靠过来,吐气如丝:

  “你去驾寡人王车,接白起来章台宫。

  “告诉他不必战,出席即可。”

  秦王子楚登基不满一年。

  未登基前,秦国国力就不适宜大规模作战,现在依旧不适宜,粮少人缺。

  他同意次子出秦使赵,周游列国。

  正是为了挑拨列国,让秦国安安稳稳地休养生息,以待日后以雷霆之势一统中原。

  秦王子楚只是想以白起吓退列国,想让白起提供威慑力,而不是想立刻和列国开战。

  真要开战,那他肯定会让白起在战场上复活,给六国来一次狠的。

  就像长平之战,秦昭襄王暗中换将,以白起领兵。

  不知情的小将赵括中计,贪功冒进被白起大败,一战断了赵国脊梁。

  嬴白香汗淋漓。

  一半是跑的,一半是吓得。

  汗渍未干,她又匆匆出殿,二去白氏府邸。

  秦王子楚看着常侍背影,胸腔中的阴郁却没有半点消退。

  因为他知道,白起说的“身有疾,不能战”是托词。

  昭襄王要白起攻邯郸时,白起说过类似的话,也是托病不出。

  白起已经做好选择,站在了他这个秦王的对立面,站到了那个竖子的身后。

  白起称病,是不想与他闹太僵。

  而他要嬴白去驾王车请白起,是进一步逼迫,逼迫白起再一次做出选择。

  但昭襄王都没有逼动的白起,他就能逼动了吗?白起意志不可谓不坚定。

  他的视线挪到次子身上,又挪到吕不韦身上,想不通两人是如何说服白起的。

  明明上一次吕不韦去找白起,还险些被杀。

  秦王子楚此时忧心,正是彼时放心。

  之前就是因为知道白起意志坚定,他才从没想过白起会改变立场。

  唐雎、鞠武、李牧、吕不韦、芈宸、蒙骜……章台宫前殿几乎所有人在嬴白跑出去的刹那,都有一瞬间的无措。

  能进入这个大殿的人,就算是再直率的武将,一个多时辰过去也明白味了,找到关键点在常侍身上。

  众人正等着嬴白回禀,秦王当机立断与五国开战。

  嬴白没回来时,秦王子楚表现得太有信心了。

  而现在,常侍第二次跑出去了,王上还没有表明态度。

  这……文臣面面相觑,敏锐察觉到了事态有所变化。

  虽然王上还是一副极为自信的模样,但真要是如此自信为何不回绝五国,直接与五国开战呢?

  武将……想的就很简单了。

  王上为何还不杀这五国鸟人?把这几个鸟师者杀了,直接开战啊!

  只有蒙骜、麃公、王陵、王龁这四公神态严肃,交头接耳了两三句话。

  他们不知道白起还活着,但他们知道现在不适合打仗,更不适合一打五。

  原本他们对王上极有信心,相信王上手上有能够震慑五国的事物,治水、开战两不选。

  常侍第一次跑出去,四公耐心等待。

  常侍第二次跑出去,四公知道,坏事了。

  这是意外。

  四公打了一辈子仗,最忌讳的就是意外。

  嬴成蟜长出一口气,心跳慢慢正常。

  他要是手上有香槟,现在已经提前开了。

  白起,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

  半个多时辰以后,嬴白回来了。

  她这次来回乘王车,所以比上次要快得多。

  独身一人。

  秦王子楚看见嬴白的时候,就知道事情的结果,心中重重一沉。

  等到嬴白在他耳边说出:

  “白起言:‘身患重疾,离不得床榻,今日实是无法出席了,请王上恕罪。’”

  秦王子楚心间一丝侥幸也没有了。

  他的大父秦昭襄王逼迫不了白起,他也一样。

  没有白起的支持……秦王子楚双目微眯,打量朝堂群臣。

  白起态度,便是武将态度。

  只要白起未死消息一出,以四公为首的秦国武将尽皆会归在白起麾下,唯白起马首是瞻。

  当然,秦王子楚可以选择杀了白起,像他的大父秦昭襄王一样,让秦国武将知道谁才是秦国的主人。

  但杀白起,是纯粹的弱己。

  非必要,秦王子楚不会做。

  而除了势力最大的武将派系,站在某竖子身后的,还有以吕不韦为首的部分文臣,和外戚中最大的楚系。

  相邦。

  御史大夫。

  九卿。

  这十一个人,站在秦国文官金字塔尖,是拿两千石最高年俸的实权上卿。

  吕不韦自身是相邦,麾下有两个九卿,楚系有两个九卿。

  十一个人便占了五个,支持秦王子楚的文官高层只多了一个。

  看似秦王子楚依旧占上风,但要知道的是。

  九卿中有绝大多数人从屁股坐上位置开始,就必须站在王的一边,立场基本上是绝对不可能动摇的。

  九卿之首,奉常。

  掌宗庙礼仪,文化教育,是祭天出兵时的主持者,与秦王一个鼻孔出气。

  九卿郎中令,掌宫殿掖门户。

  九卿卫尉,掌宫门卫屯兵。

  九卿太仆,掌舆马。

  这三者哪一个立场偏移,都会威胁到秦王安全。

  九卿宗正,掌王族亲属。

  绝对的王权拥护者。

  这五个人,是保底拥护秦王子楚的。

  按照常理,其实还应该有一个少府。

  九卿少府,掌山海池泽之税,以给供养,专司供给王室。

  少府掌管秦王私财,与国财分开,本来也应该是站在秦王子楚一边。

  但因为吕不韦理财有道,早在秦王子楚还在邯郸时就接管了秦王子楚所有的钱财供给。

  所以吕不韦为相邦后,就在秦王子楚的默许下就把少府换成了自己的人。

  也就是说,本应该至少有奉常、郎中令、卫尉、太仆、宗正、少府六个保底的秦王子楚,还丢了一个少府。

  这在实质上看,秦王子楚已经是大劣了。

  若非御史大夫隗状是秦王子楚新提拔的人,坚定不移跟着秦王子楚走。

  那不论实质仅论明面,秦王子楚也是大劣。

  武将全失,文官大劣,秦王子楚忽然想笑。

  不知不觉间,咸阳这片天地,怎么一下子就换了呢?

  他换了个坐姿,在堂下争吵声中,开始认真考虑妥协次子的可能性。

  事到如今,他依然可以一意孤行,乾纲独断。

  他是秦国的王,他的手中握有秦国所有虎符,他一声令下想让谁人头落地谁就要人头落地。

  但他现在这么干,有一些不合适。

  他不能一个人把所有事都做了,更不能犯众怒。

  秦国是他的秦国,也是贵族的秦国。

  治水,修渠,这其实都是好事。

  坏事的点,在于治水要耗费的国力,在于列国趁火打劫,在于他应该没有十年时间了……

  他呵呵一笑。

  问题有许多,看看能否一个一个解决吧。

  若都能解决,那就治吧。

  秦王子楚第一个解决的,是他的命。

  他可以死,为了秦国。

  这就是秦王的命。

  此时,精神抖擞的吕不韦正在堂下言说实际:

  “尔等口口声声为了道义!为了百姓!

  “那耗费的粮食、人力,尔等为何不承担呢?”

  沉寂了一个半时辰有余的公子成蟜开口了:

  “可以啊。

  “秦国若允许五国援助,五国可以立即派人,立即运粮啊。”

  少年说的极为认真,认真到跟在他身后的李牧、唐雎、李园、鞠武、张良,全部懵逼。

  五人看着少年面孔,竟然看到了少年眼底的喜色,似乎是就在等吕不韦问这句话似的。

  这稚子……不会真是个君子吧?

  真把这件事当作一个简单的治水修渠了?

  五人中,就是现下最薄弱的张良也能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事。

  五国派人运粮,至关中。

  那到时候能是治水修渠吗?那肯定是打仗啊!

  这话从他们嘴里说出来可以,是堵吕不韦的嘴。

  可从一个秦国公子嘴里说出来,还是从秦国差点举国攻伐救出来的公子成蟜嘴里,这……

  被抢了词的五人一时懵逼之后,纷纷附和公子成蟜。

  有公子成蟜在前面冲锋,硬顶秦国,他们乐的在后面摇旗呐喊。

  在想着公子成蟜还真是个君子的他们没有注意,或者说注意了没有在意。

  公子成蟜接管了话语权。

  躲在嬴成蟜身后的五国使者,是不会迎接秦剑锋锐,但也失去了进攻、防御、后撤的指挥权力。

  “荒谬!”一声炸喝忽然响起,一个老将站了出来。

  其虽非秦国四公,但其比四公更要受到秦将的崇拜,就连四公在面前都要低下头颅。

  秦国上卿,乐毅。

  武将向来论战绩。

  乐毅之战绩,秦国唯有白起能媲美之。

  老人须发皆张,指着嬴成蟜:

  “小儿无知!

  “我国放弃天险,引五国大军进入,岂非自掘坟墓乎?

  “关中尽是平原,无险可守。

  “你为我秦国公子,我王为救你更是不远千里将伐燕!

  “你这竖子怎恩将仇报!欲灭我秦国也!”

  嬴成蟜也很愤怒,就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污蔑:

  “五国是为了道义!是为了给关中治水才派人送粮!你怎么能说五国是想要攻伐秦国呢?

  “你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乐毅冷笑:

  “哦?是这样吗?

  “竖子回首问问身边的李牧,当初赵国为何不让我秦国大军借道伐燕。”

  李牧刚要回答,少年先大声喊道:

  “因为秦国是要打燕国!

  “因我一人!引发战争!伤千千万万人性命!

  “这不是道义!

  “赵国当然不会借道了!”

  少年回首,抬头坚定地望着李牧:

  “是这样吧?”

  李牧也看着少年,少年表情似乎在说一定是这样。

  这位不擅长权谋的赵将短暂沉默,然后撇过头,他有些心虚。

  他刻意大声,表明不心虚地喝道:

  “然也!”

  少年得到了肯定,眉眼间更为自信,昂着头望乐毅。

  像是在说,你看我就说是这样吧。

  乐毅气笑,大骂道:

  “竖子不足与谋!”

  治粟内史士仓摇摇头,笑着说道:

  “此言差矣,公子成蟜不过赤诚之心,乐公年老,不能理解少年罢了,我却是能知悉一二。”

  这位专管秦国财政的九卿摇头晃脑,开始报数:

  “治水关中,以五万人为计,以十年而论。

  “一人一年食十八石粮,五万人一年食九十万石粮,五万人十年食九百万石粮。

  “人嘛,我秦国不缺。

  “既然公子说是为了道义,那就援助一些粮食好了。

  “我秦国也不要多,就按照所需的粮食数。

  “五国每年就援助我国九十万石粮,平均一国十八万石,如何啊?”

  李牧、鞠武、唐雎、李园、张良都暗暗冷笑。

  这肯定是不可能的事啊。

  他们合纵逼秦国修渠,是为了弱秦,消耗秦国人力粮食,不是为了资秦!

  他们等着掌握话语权的公子成蟜一口回绝。

  “好啊!”少年一口答应,速度奇快无比:“就这么办!”

  最为敏锐的唐雎脸色霎时一变。

  因为公子成蟜一直是五国代表,今日所说尽是站在五国立场维护五国利益。

  所以唐雎被麻痹了,先天以为公子成蟜依旧会维护五国利益。

  直到公子成蟜说话,唐雎才猛然想起来。

  身下这位少年君子的立场不是五国,而是道义!

  还不等唐雎说出拒绝的话,早就等候多时的吕不韦一口应下:

  “一言为定!”

  “不可!”唐雎终于说出口了,额头有些见汗。

  事情走向有些偏离了。

  秦国文武还没有反应,公子成蟜先不乐意了。

  他回过头,皱紧小眉头:

  “为何不可?”

  “这……”唐雎大脑前所未有完全发动起来。

  他紧急搜寻理由,比刚才怼秦王的时候还要忙碌。

  这位以口舌自傲的魏国名仕,有些慌了。

  他必须要找到一个符合道义的理由。

  道义是一把双刃剑,对敌时锋利无边,对己时同样如此!

  所谓师出有名,这个名就是道义。

  五国以道义联合在一起,逼迫秦国至此。

  这个时候若是自废道义,无法自圆其说,那将是场灾难。

  没有道义,合纵不成。

  单对单,秦国是无敌的。

  唐雎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察到高台上秦王的目光侵略性越来越强了。

  似乎要通过他这个媒介,而攻到魏国去!

  “因为我魏国缺粮啊!”满头大汗的唐雎终于是想到了:“我魏国若是每年予秦十八万石粮,那就会死伤魏国子民成千上万!以人命而修渠,这是不道义的行为啊!”

  嬴成蟜暗暗赞叹。

  唐雎不愧是能在青史留名,有勇有谋的说客。

  只要打开一个思路,后续言语就如同瀑布之水倾泻而下,急智若斯。

  若是临时对之,少年或许会语塞。

  但现在,他不是临时,他做过太多的预稿了。

  少年“啊”了一声,不甘地点点头:

  “那……确实如此。

  “治水修渠,是为了百姓。

  “用百姓的性命去治水,这是本末倒置,这确实是不道义的行为啊,确实不能给粮。”

  唐雎抹了一把汗,连连应声称是。

  燕使鞠武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警戒值提到最高。

  燕国因为十万石粮而死了假相将渠,现在要十八万石?

  不行!

  绝对不行!

  “相邦啊。”鞠武苦着脸,诉苦道:“你是到过蓟的,连我都城的百姓都不能够吃饱啊,哪里还有粮供给秦国呢?更何况我演过距秦国山高水远,千里迢迢运粮至此,十不足一,运到秦国的十八万石粮,我燕国要一百八十万石粮啊。”

  “这……”少年迟疑,然后点点头:“在理。”

  唐雎开了个头,鞠武紧随其后。

  李园、张良、李牧三人直接抄作业,都说本国无粮。

  这边哭穷未竟,那边吕不韦就冷哼一声:

  “看来,公子做下的承诺,是不做数了?

  “出尔反尔,可不是君子所为啊。”

  少年躬身下拜,诚恳地说道:

  “是小子有失考虑,言语不周。”

  这一道歉,气势便降了。

  代表五国出使的嬴成蟜的气势下降,五国气势便也下降。

  吕不韦趁热打铁,乘胜追击,喝道:

  “你五国合起来都拿不出的九十万石粮,却要我秦国一国出吗?

  “你们会死伤子民,我秦国就不会死伤子民乎?

  “满口仁义道德,满腹男盗女娼,一群下作鸟人!”

  魏使唐雎怒目,刚要反驳。

  少年音响在他前面。

  公子成蟜刚直起来的腰又弯了下去,道:

  “是小子考虑不周。”

  唐雎:“……”

  他迅速拉起公子成蟜,怒声道:

  “我五国粮食运送到秦国,路途便要损耗无数!而你秦国却不需要如此!”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虽然话还是一样的话,但第二时间说出来的气势,和第一时间是不同的。

  尤其在少年先致歉的前提下,唐雎言语效果更是大打折扣。

  主管山川河流的秦国少府扬眉:

  “魏使的意思,是我国关中就可筹措九十万石粮了?

  “要是关中一地能有九十万石粮,那还治什么水?修什么渠?足够食用了!”

  李牧行军打仗,知道士气的重要性,廉颇十三万破六十万就是最好的例证。

  而士气,就是气势。

  发觉落了下风的他立刻参战,沉声道:

  “关中的粮自然是不够的,但你秦国只有一个关中吗?”

  “赵狗不懂不要乱吠。”主导了邯郸之战的老将王陵冷笑:“我秦国自然不只一个关中。但从萧关调粮到关中,路途比邯郸到关中还远。你赵国粮行百里有损耗,我秦国就没有嘛?莫非你这条赵狗能复活长平下面的四十五万赵狗,引阴兵护送我秦国的粮?”

  “老狗敢尔!忘了邯郸之败乎?”李牧眼瞳充血,却是硬生生克制了打过去的冲动,他是少有不冲动的武将:“战场上相见,牧拿你祭旗!”

  王陵、李牧互相瞪视,各自阴沉着脸不言语。

  秦国相邦吕不韦神情淡然,轻蔑地望了一眼五国:

  “公子,明白了否?”

  他饶有深意地看着公子成蟜:

  “关中用郑国治水,则死伤百姓,自亡秦国也。

  “只有你一人是君子,你身边的都是小人,他们是在利用你。

  “他们只想要秦国灭亡,哪里管百姓死活呢?”

  公子成蟜如遭雷击,回首看着五人,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他颤抖着指着五人,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尔等为何没有言说治水有如此大代价?尔等包藏祸心也!

  “尔等非为救民,而为灭秦也!”

  楚使李园立刻就想要狡辩——是你派使者来找我们的,不是我们找你。

  这锅他李园肯定是不背的。

  唐雎眼疾手快,手肘轻轻撞击李园心口。

  这个时候内讧,自破合纵,不是拱手给秦国做嫁衣吗?

  李园吃痛,一时没有说话。

  一直没什么存在感,划水了近两个时辰的张良咽了口口水。

  他……好像找到感觉了,这是计谋的味道。

  只要能让秦国治水,让秦国十年不能外战,十年不能发展,疲秦大计不就成了吗,这是大方向啊。

  那送一点粮,怎么不可以接受呢?完全可以接受啊!

  “公子,我们就是为了道义而来。”男生女相的张良这一刻分外美丽:“既然秦国缺粮,那我韩国可以援助一些,只是……”

  在嬴成蟜眼中,张良脸上带着光。

  张良抬头,第一次主导话语,面对秦国文武,心有些打颤。

  他咬咬牙,继续说道:

  “只是,十八万石实在太多了,我韩国凑不出这么多。

  “我韩国只能在保证我韩国子民不受饥饿的情况下,尽力援助秦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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