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见圣公。

  庞万春站定当场,行了礼节,却是心中五味杂陈,无数唏嘘在心,表情上也是复杂非常。

  方杰自是在一旁说得来去,方腊看着庞万春,问得一语:“王寅当真被宋贼斩首?”

  庞万春低头不答,祖世远便来答:“回圣公,正是他啊,那头颅挂在高杆之上,惨不忍睹……”

  庞万春此时才说一语:“是我害他!”

  方杰立马又言:“自作自受,都是他自己自作自受,庞将军当真不必伤感,圣公,庞将军如此而回,是不是该封赏与他?”

  方腊闻言,笑着点头:“当有封赏,那就……封庞将军兵部尚书之职,以往所托非人,今日才知忠义!”

  方杰也笑:“是极是极,该当如此。”

  庞万春拱手一礼:“拜谢圣公,唉……也不知是不是会连累我麾下那些兄弟,我这一走,许那些官兵会拿我麾下兄弟出气……”

  方杰微微皱眉:“庞将军还是那般重情重义!”

  方腊大手一摆:“再赐金锭二十,银锭一百,三万贯钱!”

  “再谢圣公!”庞万春再拜。

  祖世远便来说:“圣公,庞将军,不……而今是庞尚书了,他整夜未眠,冲杀而出,当让庞尚书先去吃些东西歇息一下……”

  “对对对,去吧!”方腊摆着手。

  庞万春一礼之后,出门去也。

  便是方腊笑容已收,微微皱眉,只问:“杰儿,那些随行而来之人,可都分开审问了?”

  “正在审问。”方杰答着。

  “你去,你亲自去盯着,多盯几个,速速来报!”方腊吩咐一语。

  “得令!”方杰飞快奔去。

  方腊又问祖世远:“该不会是官军奸计吧……”

  祖世远此时看着方腊,听着方腊的语气,便是来答:“圣公对庞将军,也是熟识,咱们许多人都熟识庞将军,庞将军这般的人,当是不会做这般的事,更何况是拿兄弟之人头来去搏前程,当更是不会……”

  方腊点着头,却道:“也不能掉以轻心……”

  祖世远连连点头:“那是那是,定要仔细甄别调查,只待方将军审问了那百十号人,一切当是不言自明,如此之事,今日不知多少兄弟亲眼所见,倒也是激励人心,振奋士气!”

  “是啊,若真是他庞万春做到如此,朕自不会亏待于他!”方腊也明白庞万春做成这件事的意义所在。

  人心之聚,要的就是这种事迹激励,可以笃定信仰,笃定自己做的是对的,笃定很多事。

  也不必说,那庞万春,而今必然就是军中的英雄标杆,便是谁见得他,都要多敬佩几分。

  只待许久之后,方杰再回来,一进门,那就是面带笑容。

  方腊立马就问:“如何?”

  方杰连连说道:“不假不假,当真不假,只待庞尚书睡得一觉起来,我当去请他吃酒!”

  “如何不假?”方腊要一个彻底放心。

  “圣公,随庞尚书回来之人,八十七个,那日战败之场景,都说得事无巨细,皆是一样,不曾有一人有那心虚之状,说的细节也是眉飞色舞,一个个与有荣焉,定是不假。那王寅跪地投降,庞尚书大义凛然而立,当时,甚至有那军将就要来射杀庞尚书,还是王寅百般拖拽,才把庞尚书摁蹲在地,便是如此,庞尚书也不曾跪地乞活。”

  方杰说得也是激动,这般英雄事,他自听来高兴,还有一点,是他亲手救庞万春上的城,这般不说什么大恩大德,那也是人情,如此再与交好,那自也是水道渠成。

  往后之庞万春,必然得圣公信任,步步高升,身居高位。

  有庞万春支持,方杰的许多事,那自是助力极大,众望所归就进了一大步。

  方腊此时,才真正点了一下头,脸上露出一些笑容来:“好啊,当真是好!不枉朕昔日对他百般信任!”

  “圣公,庞将军行如此忠义之举,生死置之度外,定要重用才是,如此为全军之表率也!”方杰所言,便是来日对庞万春的恩德。

  祖世远便也顺便接了一语:“是啊,如此振奋人心士气之举,全军不知多少人亲眼得见,圣公重用,正是招揽安抚军心之举也。”

  “给他一彪精锐人马!这彪人马与他,必是上下皆得激励,作战定然勇猛!”方杰笑着来说。

  不想,祖世远立马来言:“不可不可……”

  “怎么不可?”方杰就问。

  祖世远却说:“圣公,方将军,我觉得吧……最终……最后,还是要留一手,防备一下,万一呢?万一……虽然咱们都如此笃定笃信庞尚书,也怕万一……”

  方杰立马就怒:“这还有什么万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若是又要用又要疑,如何服众?若不重用,兄弟们心中,岂不多想?圣公,万万不可听信丞相之言。”

  方腊左边看看,右边看看……

  便是祖世远又道:“那便不能给多了,最多给他……三五百人即可,如此,就算有个万一,三五百人,倒也算不得什么……如此,再立功勋,圣公慢慢来封赏,此为恩情也!”

  方杰气得满脸通红,只以为祖世远是要坏他好事,祖世远也着实是坏他好事,他方杰的恩情,被祖世远这么一弄,自就慢慢都成了圣公的恩情。

  方杰忍不住,只管抬手一指:“你这老贼,而今正是用人之际,正是用命厮杀之时,你却还在这里勾心斗角,着实是不知死活,你一介书生,不知领兵之难,不知效死不易,只会胡说八道。圣公,当万万不能听他的!”

  方腊岂不为难?左也看,看方杰,便也知道方杰是打的什么主意。

  右再看,看祖世远,也知道祖世远是在帮他收拢权柄人心。

  这事,其实很复杂。

  方腊左边不能真的让侄子方杰有什么不快不爽,右边也不能让祖世远心寒。

  便是一语来:“你二人说得都有理,这般吧……三五百太少,便定个七百之数,加他自己还有八十余人,如此也算八百兵,便都给他挑选精锐之兵,让他自己去挑也行,如此一彪精锐,也堪重用!”

  方杰自是面色不快,却也无奈,只道:“那臣就带他亲自去挑。”

  祖世远却还皱眉,却也无法,点头:“如此,也好……”

  方杰也不多言,拱手一礼:“那臣就去看看庞尚书,他许正在吃饭,与他同饮两杯,只说是代圣公招待与他,如此,也是圣公看重之意。”

  方腊点头:“那你速去,一并把挑选精锐之事也与他说,只待他一觉而起,自去操办。”

  “得令!”方杰拱手一礼,转身就去,便是无论如何,也要把庞万春拉拢住,庞万春之勇,他是知道的,而今更知他忠义,来日定是权柄在手,只管把私人关系处好。

  方杰转身去了,祖世远便叹息一声来说:“圣公,方将军如今……唉……”

  方腊摆着手:“你所言之意,朕心中知晓,此时此刻,不必多言,只待此番战事罢了,官军退去,再来说这些……”

  “臣是读书人,只是想到许多事情来……”祖世远又道。

  “什么事?”方腊问。

  祖世远便说:“史书之下,那大唐之乱,安禄山如何,史思明如何?两人皆亡儿手。且不说远了,就说那西夏党项李元昊又是如何亡的……权柄之下,亲儿子尚且如此……”

  “休要胡说八道,出去!”圣公抬手一挥,当真勃然大怒。

  祖世远自是战战兢兢退身就走,只是心中并不真的惧怕,他太了解方腊了,所以才说出这般一番话语来……

  既然方腊知道侄子打的什么主意,那怀疑之心,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火种点一下,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祖世远是出去了,勃然大怒的方腊,早已没有了勃然大怒的模样,只在皱眉沉思……

  城外,清溪之事已然计定,苏武终于心下放松不少,带着百十快骑往东而去,去几十里外的建德城。

  那里,刘延庆正带着西北各部围困城池,倒也未开打。

  只待一日去,入夜就到了建德城外大营。

  大帐之内,济济一堂,苏武也显得有些疲累,吃了东西喝了茶水。

  苏武开口:“清溪当是要先破,清溪一破,建德当也就撑不住了,接下来要想的是往东去,桐庐城。还有那新城,而今谭稹破了富阳之后,正在围困新城,桐庐许也不难,却是新城不同,那所谓四大元帅之兵,如今皆聚在新城,事要先议,便说说此事!”

  刘延庆脸上就有惊喜,便问:“当真清溪已然要破?”

  苏武点头:“两三日之事!”

  刘延庆大喜:“苏将军既是如此之言,那定然不假,哈哈……”

  再看满座,皆是一片欢喜,正是一筹莫展,都想着这般攻坚爬墙,怕又是损失惨重,大家的老底子其实都不多,自也不是怯战,就是不免伤感,苏武带来的这个消息,着实太好太好。

  不必损失惨重,再好不过。

  苏武又道:“嗯,此来,便是还要调拨个七八千人往清溪去,既然清溪要破,就要把方腊堵截住,万万不能让城内之人还有逃脱,如此,反倒建德这边越发捉襟见肘,诸位辛苦!”

  刘延庆立马就答:“这有何难,苏将军为主帅也,只要能胜,怎么调拨都不在话下,至于建德这边,壕沟拒马早已齐备,围困不难,定不会让贼人有机可乘。”

  苏武点着头:“好,那就议一下新城之事。”

  刘延庆只管来答:“将军来此,必是已有定计,只管先听将军所言,再来商议。”

  “也好!”苏武点头,起身走到舆图之前,开始指点:“清溪之处,当是要生擒方腊,再派快骑往歙州,歙州本也空虚,也有办法快速再擒方垕,如此,把这两人押到建德城外,建德破之不难。桐庐亦是如此,那新城……新城必有大笔钱粮……我之所念,在乌龙岭与桐庐之处封锁消息,到时候带快马速去新城……”

  刘延庆是听明白了,苏将军那是汤都不愿给那谭相公喝一口,刘延庆便也看向众人,苏武与谭稹有这般仇怨,但众人与谭稹,却并无这般仇怨……

  其实也是苏武有把事情做绝的动机,众人其实没有,乃至也有人想着是不是要做人留一线,日后若是万一谭稹得势,也还好相见一点。

  且不说别人,刘延庆就是这么想的。

  苏武见得刘延庆忽然沉默了,便是一语来:“我这般谋划,便是想着既然如此了,与其把那些钱粮让京畿猪狗辈分去,还不如给诸位,诸位在西北着实过得苦,难得有这个机会出兵远来富庶之地,自是要多多得利,如此回去也过几天好日子,多买甲胄弓弩,多买一些党项高头大马……”

  说到这里,苏武眼神来去一扫:“诸位放心,自是我与那谭稹去得罪,与诸位无关,事情我来扛,诸位得利就是!”

  这话一出,刘光世立马起身一礼:“苏将军大义!”

  王渊也转了笑脸来:“这般……唉……”

  刘延庆却说:“而今啊,那谭稹说咱们是一丘之貉,也是分不开了……”

  苏武就笑:“一丘之貉又如何?真说起来,他们才是一丘之貉,上阵没一个能打,抢功劳倒是第一,我等奋勇爬墙,他们作壁上观,京畿之军,猪狗辈尔!他们有什么资格得那钱粮?”

  刘光世点头:“是这个道理!”

  苏武继续说:“再说,来日即便他谭稹真得势了,把我赶出军伍又何妨?我在京东,又无外敌。诸位在西北,面对的是党项强军,他还能把诸位都赶出军伍去?他自己去鄜延守边疆?”

  刘延庆点着头:“那就这般吧,封锁消息!”

  还是苏武说得有道理,西北之军务,向来独立于全国,枢密院下,有单独的西面房,只因为党项之外敌也。

  哪怕政治斗争,他谭稹上任枢密院,便也要用人,苏武自是不会用,大概会杀鸡儆猴,但西北诸军,谭稹岂敢轻易去动?

  到时候,刘延庆服个软,讨个饶,大礼来送,应该也就这么过去了。也是刘延庆等人,其实也并不曾真正得罪谭稹……

  刘延庆也还来说:“苏将军之情分,自是不必多言,多谢!”

  竟是刘延庆当真其实拱手一礼,随之王渊也起身拱手,刘光世、杨惟忠等人自不必说。

  只管再看此时苏武苏将军,那身躯莫名就高大不少。

  还有苏将军也拱手左右一语:“我自也不是为了个人私利,为家国社稷也,钱粮就该用在该用之处,不该让猪狗辈糟蹋了去!诸位,告辞!”

  说着,苏武转身就去,这一刻,苏武背后,已然泛起光芒。

  刘光世在看,苏将军此刻,就是伟岸起来了。

  再看苏将军上马就走,连夜而回,日夜兼程来去百多里,就为了这几言。

  苏将军也容不得相送,打马飞快就去。

  大帐门口,众人互相对视一番,刘光世便来说话:“我这哥哥,着实义薄云天!”

  王渊点头:“是啊……只愿他这般性子,能在官场中少一些坎坷,天子当是圣明才是……”

  “真说起来,我这哥哥也是允文允武,若是枢密院真有那无人可用的一天,用他也不是不行……”刘光世如此一语来。

  就听刘延庆呵斥:“黄口小儿,胡说八道个甚,凭得你也敢妄议家国大事!”

  刘光世连连点头:“我胡说,我都是胡说……不当真不当真……”

  老将王渊在一旁摆着手:“无妨无妨,也无外人,不当真的话,无妨的……”

  杨惟忠来问:“苏将军说要八千人,明天大早自就该去,刘总管,不知何人去?”

  “我去!”刘光世立马说道。

  刘延庆看了看刘光世,忽然眼神里也起了几分柔弱:“你啊,年岁不算小了,却是心思还如此不稳重,什么时候能稳重一些才是……”

  刘光世听得教诲,便也来说:“父亲,我省得……”

  “你若真省得才好……明日,就你去吧,到得清溪,一定听从苏将军之令,万万不可有何差错。”刘延庆语重心长。

  “父亲放心,我只去立功,定不出错!”刘光世拱手一礼,心中大喜,他岂能不知,这是提拔抬举,父亲是给他机会,立功的机会。

  “自去点兵,今夜都准备好,明早就出发,不得拖沓误事。”刘延庆岂能不也是寄予厚望?

  “得令!”刘光世立马转身去。

  却是刘延庆也看左右,再看王渊,莫名一语:“我许是老了……”

  “不老不老,刘总管可不算老。”王渊笑着来说。

  刘延庆摆摆手:“五十有三……”

  “五十二……”王渊又道。

  “马上就五十三了……”刘延庆也笑,便又是一语:“按理说,我这般年岁,该是在家中饴儿弄孙,不想,却还在战阵奔波……”

  “总管善战,所以多用!”王渊如此一语。

  刘延庆捋着胡须来笑:“哈哈……”

  天还未彻底明朗,刘光世已然带着八千兵,往几十里外的清溪而去,多少有些急不可待。

  走得一整日,天色黑尽,大军才到清溪城外驻扎。

  官军来了援军,自是要速速报到圣公知晓。

  圣公倒也并不惊慌,只说:“已然调来援军,宋贼怕是要攻城了!”

  祖世远来答:“恼羞成怒,自要出一口气,想来不是明日就是后日,定是激烈之战也!”

  方杰却在摆手:“圣公放心,清溪城池固若金汤,臣亲自督战城头,便是再如何来攻,定也无妨。”

  方腊点着头,却也叮嘱:“杰儿啊,你也莫要过于小觑宋贼,你也看到了,宋贼着实善战,一定不可有懈怠轻敌之心!”

  “圣公放心,我知晓的,岂能懈怠,定然奋勇一战,把宋贼打疼,往后宋贼便也不会轻易攻城了!”方杰躬身一礼。

  “杰儿啊,战事皆要仰赖与你,你天定兄长,已然身亡,这永乐之国,自也都在你了!”方腊慢慢来说。

  方杰听得一愣,立马说道:“圣公,臣万万不曾想过这些事,此时此刻,臣只愿打败官军,再复杭州!”

  “好,好啊!”方腊点着头,还来一语:“好孩子!”

  一时间,岂能不是伯慈侄孝?

  祖世远在一旁,只管一语来:“如此一心,大事何愁不成!”

  却是方杰斜来瞥得一眼祖世远,便是这祖世远,方杰越看他越是不爽。

  “城防之事,你当多多巡查,万万不能有何纰漏!”方腊是叮嘱了再叮嘱。

  “这是自然,稍后便去,圣公容禀,臣想让那庞尚书也领兵上墙,不知可否?”方杰来问。

  自是祖世远立马就说:“怕是不妥吧……还是要防备一二……”

  祖世远这几番操作,前后有一宗旨,那就是正话反说,是人心之道,是有高人指点,高人名叫吴用。

  方杰更是把那斜眼瞟来,只道:“有何不妥?他兵丁已然挑好,皆是精锐善战之辈,此番守城第一战,岂能不用?”

  祖世远便又来答:“终究是……方将军,唉……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先晾一晾为好……”

  “圣公!”方杰只管去看方腊。

  方腊又是左右一看,为难之下,来说:“不急不急,且先看看守城之情形,再来定夺也不迟。”

  方杰点着头:“那臣就去巡城防了!”

  方腊点头摆手,方杰退去,退出门,便是脸上气呼呼,心中大骂祖世远。

  只管寻到庞万春,又把刚才之事说于庞万春,还道:“庞尚书,本该让你也得功劳,那祖世远着实奸佞也,唉……无奈,莫怪……”

  庞万春来笑:“方将军何必如此,总有机会!”

  “我自一心信你,但那老腐儒却不做人子,他哪里知道咱们这般英雄好汉之辈的做派?”方杰自也是为了拉近情分,便是又道:“也无妨,只管打起来了,战事胶着,我再调你上城来援。”

  “还是……不要这般行事得好,以免圣公不喜。”庞万春也摆手来说。

  “胜了敌,立了功,有什么不喜?便是要让圣公知晓,那祖世远,乃摇唇鼓舌之奸佞也!”方杰大义凛然一语。

  庞万春连连摆手来:“不必为难,机会多的是,不在这一遭。”

  “你不必管,且听我的就是,到时候庞尚书也得功勋,再看某些人嘴脸!”方杰胸脯一拍,只管去城头。

  庞万春笑脸里,慢慢凝固下来,叹了一口气,又转头去看这不大的清溪城。

  街边,一处小宅,破败不堪,也门窗紧闭,大门旁边,有一个小小狗洞,那狗洞里,探出一个小小脑袋,许两三岁,许三四岁,面黄肌瘦,目光惊恐……

  那脑袋探出来,看得一眼,看得庞万春,立马又缩了回去……

  再往街道去看,街面无人,皆是萧条……

  远处,走来一队手持兵刃之人,押送的是三四十个女子,破衣烂衫慢慢在走,走到庞万春近前,却也不闻哭哭啼啼,那些女子脸上,皆是麻木不仁,双眼更是毫无神采。

  汉子们推推搡搡,只管催促:“走快些,莫教圣公好等,若是教圣公看中了,是你们的福分,死后也可升去仙界。”

  仙界,庞万春听得这个词,便也叹了一口气。

  转身,回宅子,是庞万春如今的驻地,一处大小的宅子,里面挤满了人,大多数人席地而眠,也还有人在来去忙碌,伺候着这些精锐汉子。

  几个老妇人,十几个老汉,还有七八个孩童,这边要水喝,那边要米饼……

  不免也还有催促之语,骂骂咧咧……

  庞万春自不用挤在这里,他有单独的小屋,进去,也有单独的人伺候,一个怯生生的小娘,十二三岁,正在整理被褥,一见庞万春进来,便是立马站在一边不敢抬头。

  庞万春摆摆手:“你自也去歇息……”

  那小娘没动,只是吓得一颤,依旧还在一旁站着。

  却是庞万春转念一想,又道:“那你就不要出这门去,就在那边吧,床上的被褥分你一床,你睡那里……”

  那小娘自也还是不动。

  庞万春无奈,往床边去,抱起一床被褥,往那墙边一放,稍稍一摊,一边垫来一边盖的模样,便是一语:“去吧……”

  说着,庞万春就往床上一躺,不再多言。

  这永乐之国……已经难以言说了……

  第二天大早,城头鼓起,庞万春飞快起身来,只看得一眼墙角边蹲着的小娘,飞快出门去:“快,鼓起了,聚兵聚兵!”

  城头之上,更是忙碌非常,只因为城外鼓声号角先起。

  就看官军正在出营寨列阵,有游骑已然在来去驰骋,有那重骑,开始往城池各边分去。

  那步卒也开始分边,只看分来分去,便也知哪里是主攻方向。

  四面围城,围城不缺。

  西城主攻,那造了好些日子的云梯车轒轀车,已然在摆,那床子弩更是在推,还有那石砲,早已架了许多日。

  那城池各边壕沟拒马之后,一队一队的铁甲军汉开始各分区域,防止突围。

  也有人列队往前,东南北三面,云梯车不多,长梯不少,攻城之人也并不很多,千八百人而已。

  唯有西城,那是阵势严整,威势十足,诸般器械应有尽有。

  圣公方腊,更是赭黄衮龙袍在身,亲自上城来看。

  也听方杰在报:“圣公,四面皆在围!也好似四面都要打……”

  祖世远便是一语:“自古,攻城之战,围三缺一,那苏武却处处皆围,分兵四面,本不过两万兵,还有几千之骑,何以敢如此来战?兵法有云,十倍围之,岂能是这般?”

  方腊闻言也笑:“他是怕朕跑?笑话,如此城池,凭得他这点人,也想破城!”

  当然,苏武头前是没想的,只在等着王荀带婺州兵到了,再来攻城。

  方杰更是来说:“若不是宋贼苏武有那几千好骑,凭他这点人,我早就出去杀他个片甲不留了!”

  也都是自信,也该自信。

  却是城外官军,哪里管得这些,只管击鼓。

  石砲车已然准备多时,开始嘎吱在响,巨大的石块从空中飞来。

  祖世远连忙先护到方腊身前,再来说:“圣公,快,宋贼军械实利,圣公身系社稷,万万不能以身犯险!”

  方腊自也转身去,先下城头。

  就看那巨大的石块砸来,砸得城楼木屑横飞,砸的垛口砖石飞溅。

  城头之上,倒也不乱,该躲在垛口后的便躲在垛口后,该先下城的都先下城去。

  石砲连连在砸,床子弩也开始发威在射。

  城外脚步咔咔在响,轮子嘎吱在转。

  接着,便又有那羽箭在飞,一时间,城头之上,没有一人敢冒头出来。

  却还是哀嚎不少,有那被砖石迸溅伤到的,有那倒霉的就是被羽箭高抛落中的,还有那石砲打翻了滚烫火油浇得满身的……

  云梯车来了,城头之上也起密鼓,城外的石砲与床子弩怕误伤友军,已然停歇,城头上的贼人,一个一个都在出现。

  弓弩在射,火油在煮,檑木滚石只管去砸城下的轒轀车。

  云梯车架上来了,带钩的长梯也架上来了。

  官军开始爬!

  武松所部,左边先登!刘光世,右边先登!

  武松攻城,早已过于熟练,上那云梯车,脚步连连在蹬,不过几瞬间,他浑身铁甲套了三层,便从云梯车顶一跃而下,就是城头。

  先不挥舞兵刃,便如蛮牛一般,先总有冲撞几番,先撞得个人仰马翻之后,再来挥舞硕大的朴刀。

  身后石秀,早已也从已然燃起大火的云梯车里跳了出来。

  随后铁甲,那是鱼贯而出,瞬间出来十几人,却是那云梯车已然被大火笼罩,再也跳不出人了,这里提不来水,只能坐视云梯车被熊熊烈火包围。

  也无妨,一旁长梯上也是蚁附在爬。

  那城头之上,武松三层铁甲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管把那硕大的朴刀挥舞来去,那是擦着就伤,碰着就死!

  至于那打来的兵器,打在武松身上,武松浑然未觉,只管左右突击,在这城头狭窄之地占到位置,便是长梯之中,源源不断是铁甲在上。

  只看不远处,方杰一时大惊失色,他说了无数,想了无数,自信无数。

  但他从没有真正见过这支官军攻城之景象,今日才是初见。甚至,方杰也是第一次打这守城之战……

  在他想来,官军有石砲车,躲着就是,官军有床子弩,躲着就是,官军有云梯车,点燃就是……

  居高临下,官军来爬,那只管是檑木滚石一应招呼,上城来了几个,也是无妨,城内大军精锐多的是,只管打杀下去。

  想法自也不差,却是万万没料到有那官军之军将,上来就能立马站稳脚跟,好生悍勇。

  方杰已然心急,只管呼喊:“高玉,高玉,速速带人去把那边之宋贼赶下去。”

  自有那叫做高玉的军将立马拢得无数铁甲往武松那边冲去,当真也是悍勇,狭窄的城道上,瞬间水泄不通,铁甲对铁甲,敲来砸去,一时间激烈非常。

  便是武松,再如何大力冲撞,竟也不太见效了,只因为人挤人,实在密密麻麻,武松便是再如何大力,也撞不动这般密密麻麻的人群。

  便也只管挥着朴刀去打,一时间,自也是正在苦战支撑。

  敌人援助来得极快,武松身后,自也密密麻麻在爬。

  这般苦战鏖战,一时间,只有胶着。

  (昨日生日,三十五岁整,谢谢兄弟们的祝福!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是明显精力大不如前,尴尬的年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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