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周根娣早早六点起床去了片场上工。

  洪智有八点半才起来。

  在酒店楼下餐厅吃着本地特色蟹黄包。

  片刻,尹卓然来到了酒店。

  作为宋子良金山外贸集团的白手套,龙东公司经理,尹卓然在上沪绝对是横着走的人物。

  随同他一起的还有个梳着三七分的年轻人。

  “尹哥。”

  洪智有见了他连忙起身相迎。

  “吃,吃你的。

  “咱俩啥交情,还客气啥。”

  尹卓然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用餐。

  他拉着年轻人在洪智有对面坐下,顺手从餐盘里抓了个包子慢慢吃了起来。

  这让一旁的年轻人目瞪口呆。

  尹卓然向来是很高傲的,在江沪一带没几个人瞧的上眼。

  如此这般不顾斯文、随性,只能说与面前这位年轻人关系非同一般啊。

  可不是一般。

  昨晚在津海的麻将桌上,洪智有又点了他好几千美金的炮。

  尹卓然也领情。

  知道洪智有要来上沪捞人,直接连津海分公司的会也不开了,连夜先回来给他打点关系。

  “尹哥,不给我介绍吗?”

  洪智有可不敢随性,微笑问道。

  “我介绍下,这位是虞轩,现任上沪工商理事会委员。”尹卓然介绍道。

  虞家人?

  “虞少,失敬失敬,不知虞少和虞洽卿老先生……”洪智有忙作诚惶起身。

  “他是虞先生的侄孙。

  “自幼在虞先生府中长大,虞先生走后,虞家子女众多,分钱的不少,但真正还在干事的就数轩少了。

  “别看他年轻,黄浦江一带没有搞不定的事。

  “对了,轩少还兼着江浙商会执行理事一职。

  “上个月汤恩伯的军火筹集,就是轩少一手促成的。

  “委座过寿,他是为数不多受邀者之一。

  “子文、子良两位先生也很看重他。”

  尹卓然怕洪智有慢怠了虞轩,说的很详细。

  洪智有顿时意识到面前这个看起来略显憨厚的年轻人,是真正的商场万事通,手腕通天的大人物。

  “轩少,失敬失敬。”洪智有连忙道。

  “客气了。

  “我不过是沾了叔爷的一点光,胡乱混口饭吃而已。”虞轩很低调的笑道。

  “你可不只是沾光。

  “当年委座在上沪拜黄金荣帖子时,在虞家逗留了大半年,你可是骑在他头上真正撒过尿,逛过大街小巷的人物。”

  尹卓然哈哈笑道。

  洪智有大致也了解点。

  虞洽卿识蒋于微末之时,慧眼识人,鼎力扶植,可谓是真正的从龙元老。

  换句话说。

  眼前这位年轻人,跟张治中、张群、陈布雷一样,是能直接向老头子递话的。

  大腿,绝对的大腿。

  “轩少,还请多多关照。”洪智有态度显得很恭敬。

  “洪老哥客气了。

  “老尹跟我说过你,据说津海没有你办不到的事,跟你做朋友没有挣不到钱的。

  “凑巧,我也喜欢钱。

  “所以,我很乐意交你这样的朋友。”

  虞轩发自肺腑的说道。

  都是在钱堆里打转的人,谁能不喜欢财神爷呢。

  两人就在餐厅谈起了生意经。

  虞轩对于洪智有的很多见解听的是赞不绝口。

  “之前,我曾对洪先生买轩尼诗标签一事谓为高见,早已神交已久。

  “今日一谈方知,老哥你才是真正的生意人。”

  聊完后,虞轩由衷的向洪智有欠身致敬。

  洪智有暗叫惭愧。

  他不过是知晓历史,未来世界经济、大势,以及大品牌的崛起等,衍生的一点想法而已。

  “其实我的生意经很简单。

  “有赚就行。

  “合作人赚九分,我赚一分,这就是好买卖。”

  洪智有道。

  “怪不得你的朋友遍天下,如尹哥也对你推心置腹。

  “受教了。”

  虞轩道。

  “谁不喜欢九分。

  “如果人按十分算,我至少也得给洪老弟打个九分!”

  尹卓然在一旁哈哈笑道。

  九分……你大爷!

  “说正事。

  “你要保的那个张俊飞,这次犯的事不轻。

  “他是在不夜城跟人争风吃醋。

  “看场子的是杜门下的一个堂主叫陈松。

  “张俊飞不仅不给面子,还给了陈松一刀,正中胸口,人还没送到医院就死了。

  “陈松家里还有老婆、小儿。

  “杜月笙明确放了话,这事必须给陈松一个交代,没得谈。

  “我派过去的人,连大门都没进去。

  “就被帮派的人给轰了出来。

  “陈松手下几个比较激进的还放言,谁要敢来说情,就先刀了谁。”

  尹卓然道。

  “知道名字和地址吗?”洪智有道。

  “知道。

  “为首的叫朱四毛,住在朱家巷六十九号,他跟陈松是拜把子兄弟,平素关系最好。

  “还有三个,我都写在这了。”

  尹卓然办事很有效率,一晚上的功夫已经摸了个一清二楚。

  “好,谢了。”洪智有接过纸条收了起来。

  “你现在去拜门子吗?

  “虞老在时,论辈分要高黄金荣他们一辈,杜向来讲究这一套,有轩少陪你去,他不敢拒之门外。”

  尹卓然道。

  “嗯,晚上吧。

  “到时候有劳轩少了。”洪智有道。

  “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毛森,他手下的特务可能会找借口对你发难,这帮人搞爆破、刺杀、下毒,什么龌龊手段都使得出来。

  “要不你去子良先生的府邸,或者轩少……”

  尹卓然说到这,摇了摇头:

  “不行,虞家人太杂了,还是去子良先生或者我家得了。”

  “不了。

  “子良先生日理万机,这点小事都不劳烦两位宋先生出马。

  “我有更安全的去处。”

  洪智有想了想道。

  “警备司令部?”虞轩问。

  话一出口,他就觉的太冒犯了,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不。

  “那边都是带枪的,情况更复杂。

  “我要去的地方,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洪智有笑道。

  他本想借杨文泉的关系,申请驻军保护。

  但转念一想,老杨跟他的部下许久不曾来往,还是觉的不太靠谱。

  在送走尹、虞二人后。

  他走到酒店柜台前,冲漂亮的女前台挑眉一笑,然后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李参谋吗?

  “您好,我是津海站秘书洪智有,对,杨长官有跟您提过。

  “我大概晚上十点到警备司令部借宿。

  “好的,有劳了。”

  挂断电话,他转身回到了楼上。

  他前脚刚走,女前台就拨通了毛森的号码:

  “喂,毛站长,他晚上十点去警备司令部。

  “好,我知道了。”

  ……

  洪智有回到房间,拿出纸条盯着上边的名单琢磨了起来。

  “洪哥,我去打探了。

  “陈松的媳妇就是个柔弱女子,家里有个三岁的小丫头。

  “我专程去她家摸了一遍。

  “算不上宽裕,男人一死日子肯定不好过,实在不行赔她点钱,把这事了了。”

  林添靠在窗户边,叼着香烟吹了吹帅气的长刘海道。

  “要赔钱能了,汪局长早把他外甥捞回去了,还用得着咱们吗?

  “现在是陈松死的太冤,打人的这个张俊飞又狂的不行。

  “他手底下的人要闹。

  “杜月笙作为一帮之主,被架了上去,自然不能草草了之。”

  洪智有分析道。

  “帮派就这样,拜把子讲义气,这事怕不好弄。

  “实在不行,我给他们上点狠的。”

  周炎道。

  斧头帮都这么猛的吗?

  洪智有腹诽了一句,笑着摇了摇头道:“打打杀杀不是上策,是人就有价,无非是价高价低的事。”

  “这样,小林你去陈松家,给她十根金条,让她把这事了了。

  “另外这三个硬茬,我去会会朱四毛,一并给解决了。”

  “就这样吧,分头行事。

  “拿下他们,晚上我再跟杜月笙谈。”

  洪智有吩咐完,拎着小皮箱走了出去。

  朱家巷。

  朱四毛正躺在藤椅上晒着太阳。

  他以前是杀猪的。

  体态魁梧,整条朱家巷没有不怕他的。

  后来混进了青帮,可惜杜月笙瞧不上他,反而让一个毛头小子陈松骑到了头上当了堂主。

  朱四毛一直很不爽。

  也是天公作美,陈松让人给刀了。

  他正好可以借着这事蛊惑人心,把义字旗打出来砸响招牌。

  津海那小子想私了。

  陈松媳妇是同意了的,不过朱四毛不愿意。

  他已经去陈家放了狠话。

  陈松的仇必须报。

  谁要敢阻止他报仇,那就是愧对陈松在天之灵,惹急了,他就到了陈家媳妇下去陪陈松。

  闹了这么一出,陈松媳妇想要钱也没这胆了。

  “朱四毛是吧?”

  洪智有走进院子问道。

  朱四毛摸了摸嘴角蚕豆大的黑痣,瞪着眼问道:“你特么谁啊?”

  “我是津海来的,要保张俊飞。

  “这事能不能私了。”

  洪智有开门见山,递给了一根崭新的金条。

  “保张俊飞的?

  “你算老几啊,他杀了我兄弟,想活着走出上沪门都没有。”朱四毛一口回绝了。

  洪智有又拿出了一根:“闹的差不多就得了,你不就想当堂主吗?这点小心思你以为杜老大看不穿。

  “为什么你一直坐不上去。

  “心思不正。

  “所以,即便你闹的再厉害,只会让杜老大感到恶心。

  “趁着你还有点价值。

  “听话,带个好头这事了了。”

  洪智有说着话,又加了一根。

  三根金条。

  已经是给足了面子。

  朱四毛撇了撇嘴,盯着金条犯起了难,想装又想拿。

  “别装了。

  “理由我都想好了,你体恤陈家媳妇孤儿寡母过日子不容易,让张俊飞赔笔钱了事。

  “这样你拿了钱,杜老大也省的心烦。

  “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洪智有笑道。

  朱四毛手指摩挲着金条,两眼闪烁着狡黠、贪婪的光泽:

  “要我平了这事也不是不可以。

  “这样吧。

  “咱有零有整,你给我十根金条,我今晚就让灵堂闹事的弟兄撤了。”

  “十根?”洪智有看着他。

  “没错,就十根。

  “少一根,姓张的别想走出上沪。”

  朱四毛说完,端起了茶壶,咕咚灌了几口劣质茶水。

  洪智有看了老周一眼。

  老周手一伸,手中多了一把铮亮的短斧。

  没等朱四毛反应过来。

  寒光一闪。

  朱四毛捂着脖子瘫在了藤椅上,口中呜咽,鲜血像泉水一样沿着他的指缝涌了出来。

  “十根金条,你也配。”

  洪智有冷笑一声,拿起桌上的金条放回皮箱往下一家走去。

  接下来两家就懂事多了。

  一人拿了一根金条,乖乖闭了嘴。

  搞定了这些闹事的。

  晚上,洪智有驱车直奔青帮总堂口,在虞轩的引荐下拜会杜月笙。

  青砖黑瓦的老堂口内。

  杜月笙正和老大哥黄金荣喝茶。

  “大哥,眼下战事胶着,我之前在香岛经营了一段时间,那边是洋毛子的地盘,甭管谁胜谁负,没人会动那边。

  “你要不迟些时日,随我一同过去看看。

  “选个山水好点的地段盖个宅子颐享天年。”

  杜月笙问道。

  “哎,我比不得你啊,上了岁数哪都不想动。

  “听惯了上沪话。

  “你要我去听粤东话,不行啊。

  “再说了,落叶归根,哪有我这把年纪还往外飘的。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我这辈子就赖在黄浦江了,要枪毙就枪毙啊,好歹死在家门口,回魂也找得到地。

  “你老弟还年轻,想出去就去吧。”

  黄金荣摇头唏嘘道。

  “我现在也难。

  “戴笠一死,人走茶凉,现在说话比不得当年,驻军、市政很多人不听喽。”

  杜月笙亦是无奈苦笑。

  “陈松的事,你怎么看?”黄金荣问道。

  “朱四毛想跳。”杜月笙一眼看穿。

  “你想咋处理?”黄金荣问。

  “先让他跳一跳吧,底下的事平时看的少,难得碰上一桩,看一看也挺好。”杜月笙淡淡一笑,没太当回事。

  “不要小看啊。

  “眼下的青帮可不是铁板一块了。

  “天下大变,人心惶惶。

  “一件小事处理不好,很可能会被别有用心之人抓住口实,借机对你不利啊。”

  黄金荣提醒。

  “老哥说的是……”

  正说着,管家走了进来:“杜先生,虞家少爷带人上门来作说客了,说是津海站的秘书,叫洪智有。

  “您见还是不见?”

  “洪智有,我上次去香岛的时候听说过这人,跟致公一脉有渊源,而且跟荣家、何贤,还有漕帮来往甚密。

  “与虞轩可谓年轻一代的南北双骄了。”

  杜月笙耳目还是很灵通的。

  “津海站?

  “保密局的人,很烦跟这帮人打交道。

  “你们聊,我先走了。”

  黄金荣皱了皱眉头,起身告辞。

  洪智有走了进来。

  周炎手搭在腰间,立在一旁。

  于此同时,杜月笙手下的精锐好手也手搭在腰间配枪上虎视眈眈。

  “杜先生,这不是待朋友之道吧。”虞轩道。

  “有些人是朋友。

  “有些人未必是朋友。”

  杜月笙沉声道。

  洪智有打量着这位地下枭雄。

  平头、黑长衫、黑布鞋,面颊深凹,满口大烟牙。

  单从外表来看,并无奇特之处。

  但与他锋利的目光一接,却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恐惧。

  “别人我不知道。

  “我肯定是杜先生的朋友。”

  洪智有朗声道。

  “轩少,劳烦了,我跟杜先生单独谈谈。”他转头对虞轩轻语。

  “好。”

  虞轩冲二人点了点头,转身而去。

  “我是来赎人的。”洪智有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

  “赎人?

  “这事跟钱无关,放了那个姓张的,我底下的班子不好带。”

  杜月笙倒了杯茶,饮了一口道。

  “是人,就有个价。

  “知道你为难,我给了朱四毛三根金条,结果他太贪心非得要二十根。

  “所以,我就只能杀了他。

  “您能坐在这个位置上,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世上没有义气,只有利益,智有金钱。”

  洪智有道。

  “小子,你好大的胆子。

  “别以为是保密局的,我就不敢动你,在上沪这条黄浦江里,有很多比你更有名望前途的人,一夜之间沉尸江底。”

  杜月笙双眼一眯,寒声道。

  他万万没想到,洪智有刚到津海就杀了自己的手下。

  “我只是做了你想做,而不方便做的事。

  “而且,你确实不敢动我,也不能动我。”

  洪智有探身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说说。”杜月笙盯着他,觉的有点意思了。

  “戴老板死了。

  “原因你应该能猜到一二,为上峰所忌。

  “现在连毛人凤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是江山派。

  “而你呢,过去跟他是把兄弟。

  “戴老板活着的时候,的确没人敢动你。

  “但现在,你还有价值吗?

  “别说京陵官邸里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就江浙财阀谁把你放在眼里。

  “就你这点家产,都用不着京陵的人。

  “一个小小淞沪警备司令部参谋一声令下,一个警察局副局长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查抄你。

  “你觉的有人会保你吗?

  “你唯一的作用,大致就是江浙财阀觉的有些肮脏的事,或许能用到你。

  “我要是你,趁着手里还有钱,多认识点新朋友,把所谓的老大身份放下,用钱生钱,为子女谋条出路。

  “这把椅子它已经不是利器,是一座压着你的大山。

  “而我,就是你需要的新朋友。”

  洪智有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杜月笙眼神闪烁了起来。

  其实打戴笠一死,他就感觉到了,作为政客的吹鼓手,最终的下场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年轻人,你说话确实很有蛊惑力。

  “有人给我出了一笔钱。

  “很多的钱。

  “让你横着留在青帮总堂。

  “我觉的这笔买卖是划算的,你来保人,被青帮激愤的帮众打死,这很正常吧。”

  杜月笙冷笑一声,一挥手手底下人团团围了过来。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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