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分家这件事说起来简单,我们王氏也不缺人,荣升带着二三十个人换个地方发展也不是问题。

  但你考虑过没有,家族分开后,那些分出去的族人如何看待家族?

  此外,红眉受制于我多年,若是他筑基,会不会报复我们?”

  作为族长,王显茂对外人可以冷酷,但对于族人,他做不到冷酷无情。

  如今莽象要成为金丹,王氏的族人们往往有一种认识,即,家族正处于鸡犬升天的前夜,这时候,又有多少人愿意主动离开,成为王氏支脉的一员呢?

  莽象多畜生,王玉楼和王显茂清楚,但他们又不能和族中的族人明言,所以,最后离开的人,心中必定是有怨言的。

  带着怨怼离开,到几千里外的异乡生存.无论怎么看,都不是那么有前景。

  “那就抽签,那就派出去两位筑基,族长,当断则断!”

  王玉楼斩钉截铁的表达了坚持的想法。

  站在纯粹理性的角度上,他不该提出让王氏分家的建议,因为对于事实上已经成为王氏领导核心的王玉楼而言,王氏的势力不分开,他的利益可以借王氏的人和体系实现。

  反而正是让王氏分一条支脉的行为,才是不利于王玉楼的利益的。

  族长当然看的明白玉楼的设想全部出于公心,而且还如此坚持,他自然也不好拒绝了,只是,分家确实不是小事,族长依然决定再考虑考虑。

  “你的想法我明白了,此事我和景怡会慎重考虑的,不过,玉楼,既然已经筑基,你也该开始补道基了,每年族中会给你两万四千枚灵石的俸禄,这是其他族中筑基的两倍,是外姓筑基的六倍,道基”

  王玉楼抬手,打断了王显茂的话。

  “族长,修道基是为开洞天准备的,但我们王氏修了一千两百年,没有一个人走到开洞天的那步。

  这个法门,从修行时间上就锁死了大多数修士走向紫府的可能,我们修出来的道基,最后不过是成为大天地的养料,再次还给天地。

  拜入悬篆门下的真传更是要在其洞天内坐化,从而反馈其洞天。

  这样的法门,修起来究竟有什么意思?”

  梧南修仙界的残酷,底层修仙者是没有实感的,他们单单生存下去已经消耗了所有精力。

  反而是王氏这样的大修附庸,才能看的更清楚些,那些大修士不是吃肉不吐骨头,他们恨不得连土和空气都吃了。

  不让所有门下筑基在洞天中坐化,唯一的原因是那样太地狱,会逼得门下离心从而丧失派系在大环境中的相对竞争力,而不是他们做不到。

  面对王玉楼的诛心之言,王显茂沉默了。

  修行的尽头看起来有希望,但实际上是死路,王氏走了一千两百年,都是如此。

  但.总是要往前走的吧?

  万一未来有机会呢?

  如果现在就裹足不前,未来机会真降临的时候,反而没法把握。

  这种实用主义的实践思维才是接地气的和大多数人所选择的。

  “玉楼,你不一样,你今年才三十出头,时间是够的,不是吗?”王显茂苦苦相劝。

  王玉楼是双灵根,水火两脉道基各三十年,其它三脉一百八十年,只需二百四十年就能修满道基,从而开始下一步五灵相生的勾连。

  五灵相生修完了,就能开始摄入灵物,进行洞天初蕴了。

  哪怕把时间耗费往高了算,就算王玉楼需要一百年才能完成五灵相生和洞天初蕴,整个过程总计三百四十年。

  以王玉楼三十出头的年龄,时间确实是够的。

  王氏的供养可以让他轻易的活到四百岁,以王玉楼的经营能力和莽象一脉目前的上升趋势,未来活到五百岁、比肩安柠也不是问题。

  所以,族长才会说王玉楼的时间是够的。

  “族长,玉楼依然认为这条路是死路,动辄三百年的时间,谁知道会发生多少意外,与其苦苦修道基,不如走牧春泽的路。”

  新法紫府是不是死路,稍微有点脑子的就能看出来,漫长的时间投入和巨量的资源投入,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好路。

  仙盟搞新法,不一定是为了让筑基修士修的更快更好,仙盟不为筑基服务。

  相比于新法,王玉楼更看好神通化妖紫府法,仙盟的大修士中那么多妖王、妖神,就是最好的案例。

  寒松就是妖王,金山也是妖王,天蛇宗的天蛇、伏龙观的白须将军,都是妖神,神通化妖法,看起来才是真正的通天大道。

  这时候,王玉楼还不知道大修多为妖王、妖神的这一情况,不知道莽象、青蕊、烛照也是妖神,但他对其他大修士的观察给他指明了方向,让他做出了决定。

  “牧春泽的路以人化妖的法门,玉楼,我心里总觉得不对味,你以为呢?”王显茂苦笑道。

  神通化妖紫府法当然不对味,如果说修仙界对人的异化在练气和筑基阶段是以系统性的规训体现的,那紫府法中的神通化妖法,则是直接把异化作用到了人的本身。

  但路就这么多,而且

  “族长.无论什么法门,到最后,我们总归要看祖师的意思。

  仙盟和宗门都不会向门下的筑基修士传授紫府法门,我们王氏终究是祖师附庸。

  能不能成紫府,以何种法门成紫府,对玉楼而言,太远太远。

  新法,玉楼不修,这些年玉楼从族中拿了那么多资源,不能再继续吸族中的血了。”

  王玉楼见王显茂又要劝,当即提出了另一件事。

  “而且,祖师让我参与肃清神光仙尊于西海的势力,逼我和神光仙尊决裂,这件事才是当前的要紧事。

  只有把它做好了,我才能有以后,我们王氏才能有以后。

  此外,族长,我猜,神通化妖法紫府也是能转为洞天法紫府的,”

  “神通化妖法紫府?”

  见王显茂惊讶,玉楼恍然,便赶忙解释。

  听完王玉楼和万法源流枢西海忠诚的交集,族长算是明白,祖师为何要让王玉楼和神光一脉决裂了。

  “天人交感紫府法、窍穴勾连紫府法、神通化妖紫府法、道基洞天紫府法

  紫府法门这么多,祖师和两位真人,却从未和我们王氏讲过。

  玉楼,你怎么就没能直接入仙盟呢,哎!”

  若是王玉楼能直接入仙盟,说不定王氏就不用看莽象的脸色了。

  王玉楼倒是淡定的厉害,不看莽象的脸色又不是什么绝对意义上的好事,入了仙盟也终究要看其他大修士脸色,他笑着反问。

  “族长无须担心,这是属于祖师的大时代,也是属于我们王氏的大时代。

  放在二十年前,你能想象的到,我可以凭初入筑基的修为在西海执掌一方权柄吗?

  名额是假的,十名紫府的承诺也是假的,但祖师成为金丹后,对新的利益的需要与渴望是真的。

  我们只要做好该做的,祖师自然会给我们王氏机会。

  况且,悬篆真人是祖师门下的大弟子,其他的不说,我们王氏多年来追随悬篆真人,他总不可能在祖师成为金丹后,还天天跑在外面。

  这,也是我们的机会。”

  莽象是很畜生,但那样的万年老怪,也非常好说话。

  只要王氏能为他带去价值,他就肯定会给更多机会,这一点,是大修士理性行事下的必然行为。

  论忠诚,王氏对莽象的忠诚不输于任何人,当初黄秋生帮祖师派发恩情时,王氏倾家荡产的支持。

  论能力与价值,王氏给莽象带去的价值也不输于任何人,别的不说,单单王玉楼,就以身入局做饵,帮莽象坑了神光一把大的。

  另外,王玉楼现在三十出头成为了筑基,事实上也是莽象一脉最非凡的天骄。

  所以,王玉楼才决定不修道基、不走洞天紫府法了,而选择等着祖师给自己安排其他紫府法门。

  这里还有一个暗藏的逻辑,即,祖师的金丹已经酝酿了二十多年,总不能再酝酿两百年吧?

  等祖师成了金丹,鸡犬升天的过程中,王玉楼有信心继续斩将夺魁,成为那只升的最快的狗!

  “玉楼,你现在开始修道基才是万全,未来祖师不一定会给你古法的法门啊。”

  王显茂的考虑终究是周到的,王玉楼修道基,未来可以转修古法,道基这玩意儿属于增强底蕴,不会耽误修其他法门。

  若王玉楼不修道基,如果未来莽象给王玉楼的紫府法门是古法,那还好,万一不是呢?

  “族长,我有信心,祖师连自己的大弟子都骗,所以才让我看清,悬篆真人有一个安排是真心的——他有意让我在红灯照内多多历练,增加我在宗门内的影响力。

  只要我用心办事,悬篆真人自然会为我撑腰。”

  看似合理,实则扯淡,王玉楼就是在应付王显茂。

  一方面,他不想耽误时间修道基,道基洞天法太慢太慢,明显不是开紫府的最佳选择。

  另一方面,王玉楼总觉得洞天法紫府不对劲。

  紫府大修士往洞天中一躲,可以轻易的避开寿元的限制,甚至可以避开其他大修士的攻击。

  听起来很好,但洞天这东西就一定是绝对安全的吗?

  如果洞天法紫府这么好,为什么那么多大修士都是妖王、妖神?

  在王玉楼看来,这种法门诡异的厉害。

  洞天法的紫府大修士们,费尽心思从大天地获取资源培育洞天,把洞天培育的又大又富,结果会不会和莽象吞了安柠小洞天类似?

  从神光和莽象、青蕊展露出的金丹仙尊的斗争残酷性而言,王玉楼更倾向于,修洞天法的紫府是在给金丹仙尊们准备资粮。

  现在不收割,可能是时间不到而已,仙盟的大修士数量明显过多,天地间诸多顶级势力长期稳定并存的情况下,各大势力的内部资源分配问题,终究会在未来的某一刻爆发。

  但这毕竟是王玉楼的猜测,即便是真的,和王显茂说了也没用,只会让族长也痛苦。

  在这个大修士垄断一切、控制一切的世界中修仙已经够苦了,景怡老祖拿到的也是古法紫府的饼,短期内也不会被这种可能困扰,所以王玉楼选择不说,找个理由先把族长糊弄过去。

  “行吧,至少祖师要扩张门下紫府数量应该是真的,金丹仙尊门下没有足够多的紫府,结果可能就会和神光类似,被人欺负到脸上也不敢翻脸。”

  见王玉楼依然决定特立独行,王显茂也不再劝了。

  他想的却是,若是祖师能迅速金丹,红灯照和莽象一脉的动荡也会结束,到那时,王玉楼的想法可能就变了。

  而且,王玉楼现在已经不是孩子了,他是西海刑罚庭掌印,是王氏千年以来最非凡的天骄,即便是王显茂,也没法强行命令王玉楼按自己的意思来。

  “神光不是因为没有紫府而不敢翻脸,族长,他被祖师和青蕊仙尊引导进了大坑里,丧失了主动权,本身立身不稳的点被放大了。

  作为西海众妖神在仙盟的代表,他得罪了仙盟众仙尊,是没法再回西海深处立足的——回去,他就会失去自己在仙盟内的特殊性,失去对西海众妖神而言的特殊性,成为事实上的空头大修士。

  终究是他成道的时间太短,门下的弟子还都是筑基,过早的踩了太多的线。

  因此,他必须忍让,以求留在仙盟中,毕竟,祖师和青蕊仙尊还给他留了一成的西海收益份额。”

  王显茂思索良久,叹道。

  “玉楼,你现在完全可以撑起王氏的门庭了,我竟然没想到这里,单单以为神光仙尊是做的过分了,被红灯照和莲花仙城挤压,才失利至此。

  只是肃清神光流毒这件事,真的必须做吗?”

  哪怕知道答案,但族长依旧想问问,他有种不切实际的希望,这和无知与愚蠢无关,只是他希望王玉楼能走的别那么难。

  想到悬篆的交代,王玉楼苦笑道。

  “必须做,金山老祖已经为我扛了一些压力了,将明度许配给我,也帮了我大忙。”

  神光、莽象、金山,西海啊西海,它不是好地方,但又是最好的地方,成长出了风剑仙和莫云舒那样的人。

  西海本为仙盟边陲,神光拓展了多年,如今,此地却是被青蕊仙尊和莽象祖师摘了桃。

  只能说,大修士的棋局,争的是滔滔不绝,而非一时之胜。

  族长转身,看向远方辽阔的天空。

  天地没有纲常,大修士的纲常就是天地的纲常,王氏、王玉楼、自己,能走到彼岸吗?

  “明白了,只是你的修行也不能耽误,王氏的所有筑基法门、神通的法决,我都可以传授给你,足够你修行很长一段时间了。

  道基可以不修,但窍穴还是要修的,早日集齐三十六个窍穴,步入筑基后期,开始进一步的掌握神通,才能有更强的实力。”王显茂道。

  筑基修的是窍穴,洞天法开紫府修的是道基,这俩属于两条线,王玉楼可以不补道基,但修为还是要提升的。

  其实,在王氏的体系内,筑基也需要为家族做贡献,才能拿家族的法门和神通,最多也不过是可以预支一部分罢了。

  王显茂这种直接把王氏所有的筑基法门、神通法决对传给王玉楼的行为,是违规的。

  但规矩本身,就是用来限制他人的,王氏的他人中,不包括王氏千年来的第一天骄王玉楼。

  这就和仙盟的绝大多数规矩不限制金丹一样,王氏的规矩不限制真正的王氏天骄。

  “玉楼明白,另外,族长,我也不需要家族的俸禄,明度会带来二十万枚灵石的嫁妆,我不缺修行的资粮。”

  面对如此懂事的王玉楼,王显茂又能说什么呢?

  可以说,单单娶到金明度,拿到二十万嫁妆,就能把王氏过往对王玉楼的投资全部收回。

  这,就是天骄的特殊性。

  ——

  回到西海仙城,王玉楼和王显茂又忙碌了起来。

  王显茂要主持酒中仙,为晚上的婚宴做准备。

  今晚的宴会,李海阔和金山会亲自出席,除了为王玉楼站台外(李海阔是红灯照的真人),也有安抚西海人心的意思。

  其规格之高,在梧南乃至于仙盟,都是顶级的。

  金丹轻易不出世,紫府往往也躲在洞天中,前些天多位真人入西海时,西海的真人浓度在大天地都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平。

  而王玉楼此次成婚,能有两位真人到场,其中的意味更是不凡。

  什么样的人可以算作仙盟的核心成员?

  紫府和金丹?

  片面了,王玉楼现在有四个紫府靠山,一位准金丹靠山,他难道就不算仙盟的核心成员吗?

  你说王玉楼修为低?

  片面了,神通在身的巅峰筑基,在两宗大战中也不过是耗材,金山指派给王玉楼的两位龙虎卫统领,就是神通在身的巅峰筑基。

  而且,王玉楼以三十出头的年龄,成就了筑基的修为,他的修为真的低吗?

  从潜力上和同样年龄下的修为水平而言,他和很多仙盟的紫府乃至于金丹比,都不遑多让。

  所以,王玉楼哪怕做出了两天连割两次的混账行为,西海仙城中该到的人还是到了。

  “这位道友,你昨日给了四百枚灵石的贺仪,今日给了五百枚贺仪,实在太多了。

  来,这是酒中仙的支付券,可以在酒中仙中抵消三成的消费,上限是一百八十枚灵石,您还请收下。”

  郑彦一边统计着贺仪,一边派发着酒中仙酒楼的支付券,这玩意就类似于一种‘王玉阙补贴’,只要给王玉楼送贺仪的,都能按二成的比例拿到一份支付券,以诱惑他们来酒中仙消费。

  挣资粮,王玉楼是认真的,王氏家大业大,他头上的那些大神们也需要打点,这些都是支出,没灵石,王氏就不配做莽象忠诚的附庸。

  ——

  酒中仙二楼的栏杆边,莫云舒找到了正在发呆的王玉楼。

  王玉楼身着万夜永明法衣,头戴一只漂亮的玉冠,双手扶着栏杆,脸上有着几分沉思之状。

  云舒仙子想了想,心中放不下那些散修盟的同道,终究是上前了几步,试图和王玉楼攀谈。

  “你在看什么?”

  王玉楼的表情有些落寞,道。

  “云舒,今天少来了一个人啊。”

  莫云舒没想到,王玉楼站在酒中仙内的二楼边,是在数送贺仪的人头。

  这种事,也就他这种逼人干得出来了。

  但调查散修盟的任务被分到了刑罚庭,哪怕莫云舒不想和如此贪婪的王玉楼打交道,也必须硬着头皮上。

  “两位真人都来了,谁敢不来,噢,你说的是西海忠诚?”

  莫云舒这才想起,西海忠诚被仙盟执事们关了起来,她有些惭愧,自己可能误会王玉楼了。

  不过,从王玉楼对西海忠诚一事的不忍来看,说服他放散修盟、放自己的那些朋友一手,应该不会太难。

  王玉楼侧头,双眼平静的如同寂湖般的看着莫云舒,意有所指的道。

  “不,是风剑仙,我已经失去了一个朋友,云舒,我的朋友不多。”

  蠢货不可能从狩妖前线活着下来,莫云舒是个聪明人,她听懂了王玉楼的拒绝。

  原来,他刚才就已经明白了我为何而来。

  风剑仙,死于‘多管闲事’,王玉楼失去了风剑仙,不想再失去莫云舒。

  当然,这里说的失去,不是说莫云舒会死,而是如果她提出了什么让王玉楼为难的建议,王玉楼不好答应,可能会影响他们的交情。

  和莫云舒的交情重要吗?

  难说,从利益上而言,不是那么重要。

  但王玉楼又不是绝对理性的仙尊,他还没有成仙呢。

  作为一个还在攀登的修仙者,对于莫云舒这样有着独特品格的同道,王玉楼自然是另眼相待的。

  所以,他才会如此提醒莫云舒。

  云舒,不要为难我。

  “神光仙尊又不是死了,只是暂时输了,玉楼,你没有必要和仙盟的执事们一样,他们”

  王玉楼抬手,莫云舒闭嘴。

  她的脸上带有几分坚毅,更多的是祈求。

  散修盟三千散修,但生死不过是王玉楼一句话而已。

  在仙盟,散修的命,不是命,筑基期散修的命也一样。

  “云舒,我也是听命行事,不要再说了,你是寒松真人家的嫡脉,你应该是懂我的无奈才对。”

  大家都是大修士的门徒,大修士的法旨代表着什么,你也清楚。

  你可以善良,但我不能用自己的命去搭救别人的命,去成全你的善良——王玉楼不是龟龟。

  三千人的命,和自己的命,孰轻孰重?

  王玉楼不认为这是一个问题。

  世界上有很多意识形态口号和理念,可以激发相信这些口号与理念的人去崇高的自愿赴死。

  价值评价和道德评价的维度更是复杂,只要前面的定语够多,任何人都可以在虚假的逻辑语境下成为‘恶魔’。

  正确与否,争议与否,道德高尚与否,更是后天的、片面的评价维度。

  在王玉楼看来,死三千人活自己,没有问题——如果道德和正义的高峰需要行为主体献祭自己才能抵达,那所谓攀登的意义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玉楼,那些散修都是无关紧要的边缘人,加入散修盟不过是为了获得一同狩妖的便利,你知道的,剪除神光仙尊羽翼剪到他们,本身就是矫枉过正。”

  当然是矫枉过正,而且还是王玉楼主动选的。

  相比于办西海清风、西海龙虎、西海忠诚这些神光弟子,他选了章衡,本就是为了自己。

  说到底,祖师逼王玉楼清算神光,交投名状,彻底站队,王玉楼没法拒绝。

  王氏家大业大,在仙盟等顶级势力长期稳态对峙的情况下,想往上走、想继续发展就必须依附顶级势力,依附大修士。

  换势力和换依附对象的成本与风险太高,王玉楼被自己向往‘不成为代价’野心和王氏的大局困住了,他没得选,只能选看似最不会引起神光憎恨的清算章衡。

  而且,章横也不是好对付的,散修盟不缺猛人,麻烦……

  “对,你也说了他们无关紧要,既然无关紧要,就没必要为他们求情,是吧?”

  王玉楼闭上眼睛,冷冷道。

  他试图用如此的行径糊弄自己那还未硬透了的心。

  他既不是伪君子,也不是真小人,这些评价维度作用不到修仙者身上,他只是想骗过自己那所剩不多的良心。

  从在清溪坊踏入仙途,到滴水洞中主动作恶,再到如今,于大修士角力溢出的风险下被迫站队开启大清洗,王玉楼的那些良心,已经被修仙摧残的所剩无几了。

  他看的清楚,随着自己往上走,随着自己距离‘不成为代价’的目标越来越近,长久的艰难前行,会逼得自己越来越接近那种喜欢‘不惜一切代价’的不择手段的状态。

  但尽管如此,尽管前路就是那么艰难,王玉楼依然试图螳臂当车,不,是试图掩耳盗铃的守护,守护那短短几十年凡人经历,所带给他的同理心,所带给他的良心。

  清溪坊门口,他救下了那个女婴,就像命运的第一声钟响,回荡在他的内心,他清楚自己在掩耳盗铃,但依然固执的做了。

  人性的复杂,修仙者的复杂,在这一刻,于王玉楼的抉择中显露的淋漓尽致。

  “既然无关紧要,就不能放过他们一马吗?”

  莫云舒没想到自己的话还能那么理解,但她不敢惹怒王玉楼,只是小心翼翼的继续尝试,尝试劝劝这位朋友,劝劝他,稍稍抬起点握着屠刀的手。

  “云舒,你让我放过他们,谁让祖师放过我呢?”

  王玉楼的问题,莫云舒回答不上来。

  王玉楼的泰山大人牧春泽,是神光门下的人,这一点,莫云舒清楚。

  作为寒松真人看重的后辈,作为西海的土著,西海的绝大多数事,莫云舒都清楚。

  所以,她才更无法回答王玉楼的问题。

  牙齿咬着唇,云舒不忍的抽动着鼻子,她倔强的抬头,让泪水留在了眼眶中,矫健的身形少有的无力了起来。

  王玉楼看向酒中仙的门口,道。

  “明度来了,云舒,我要过去了。”

  眼见王玉楼就要走,莫云舒祈求似得最后尝试着问道。

  “真的没有办法吗?”

  王玉楼没有回答,只是快步的下了二楼。

  有的,云舒,有办法的,但我不能现在用。

  ——

  金明度是大家闺秀中的大家闺秀,气质和从小在洞天中被散养长大的周映曦完全不同,更接近林师姐和秦楚然的结合。

  既有心机,又有手段,还有实力,最重要的,是漂亮。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说的就是今天的金明度。

  不过,毕竟王玉楼已经成过很多次婚了,金山也不在意此次的仪式是否隆重。

  金明度在王玉楼处的地位高低,他不在意,他只在意,自己这笔对王玉楼的投资能达成,如此就够了。

  所以,今日的仪式在简陋程度上又突破了下限,王玉楼和金明度只是拉着手,稍稍和大家见了见,就算成婚了。

  不过,成婚只是小插曲,今日的重点,在于金山和李海阔出面安抚人心。

  西海仙城被砸,西海传奇神光疑似是幕后黑手,甚至他还被莽象和青蕊联手打压。

  对于西海的修仙者而言,这些事就和晴天霹雳差不多。

  大修士的黑,往往藏在仙盟的法度和仙盟的中层领导者身后,西海人对神光的敬意还是很高的。

  这就类似于一种幻灭,向往神光、崇敬神光的人,在意识到了真相后,整个人都幻灭了。

  如果这种心态在西海长期蔓延,会影响西海的大局。

  所以,才需要金山和李海阔出面安抚。

  “神光仙尊的事情,大家都知道

  西海不是某一个大修士开拓出来的,这里过去是仙盟的疆域,现在是仙盟的疆域,未来.

  我和守关真人会继续在西海,在此守护大家.

  最后,则是打倒欺骗神光仙尊的人,重整西海之风气.

  镇妖宝楼

  万法源流枢.

  南城拓展司.

  仙盟法度,没有人能肆意践踏,仙盟保护

  打倒欺骗神光仙尊的人,不意味着我们要对西海的修仙者动刀子,最近有传言

  总之,大家可以把心放在肚子中,什么都不会变,唯一会变的,就是我们会拥有一个更安全的西海,而西海,也会有个更光明的未来!”

  李海阔站在酒中仙的中央,掷地有声的说着屁话。

  王玉楼听到一半,给自己倒了杯酒,走到了仙盟执事梦白和族长、九曲等人所在的桌边。

  “梦白世叔,西海忠诚那边查的怎么样了?”

  梦白对王玉楼态度很好,他们没有多少利益冲突。

  “还是不开口,不过不耽误,万法源流枢的所有伙计我们都抓来了,现在一起在审,总会出结果的,西海忠诚不开口也好,正好能说明神光的走狗有多么冥顽不灵。”

  梦白是真不怕死,他死在忠于任事的过程中,梦家可以吃饱,属于死的重若泰山。

  因此,他才敢乱说,甚至直接以筑基修为羞辱神光。

  王玉楼多聪明啊,都不用族长提醒,他完全没有被梦白带歪。

  “九曲道友,我听海阔真人的意思,这次是要拿起来掂量掂量就放下,是这个吗?”

  李海阔的话给了玉楼希望,一种不用被迫彻底站队的希望,所以,他想确认一下,是不是能按李海阔的意思办。

  九曲的脸都绿了,你问我干啥,我和清算神光的任务不相干啊?

  “不知道,玉楼,我就是来伺候师尊的,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还是梦白回答了王玉楼的问题。

  “哈哈哈,这你就不知道了,那些话是说给西海修仙者听的,我们做事的时候,自然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没有魄力可不行。

  神光仙尊是很值得尊敬,我们也该怕,但有仙盟的法度给我们撑腰,我们的腰杆子也很硬,正是为仙尊们分忧的好时候。

  说到底,都怪那些骗了神光仙尊的人,他们太不懂事了。”

  梦白又把王玉楼的希望打碎了。

  仙盟的法度撑腰.指的其实是青蕊和莽象。

  清算神光流毒,清算神光的嫡系,目的是为了在西海杀出一片新的利益空间,从而让莽象和青蕊有所收获,同时也能打压神光在西海的影响力。

  至于李海平的发言,那就属于‘唱给别人听’的发言类型了,总不能在人心惶惶的时候告诉他们,莽象和青蕊就是要搞西海大清洗,不合适。

  王玉楼和梦白不是别人,而是局中人,是莽象和青蕊的人,他们要遵循的是大修士法旨定下的方向。

  “只是,世叔,金山老祖给我的指令是,捉拿归案,您看,这个尺度合适吗?”

  捉拿归案,不是全杀,但这不一定能让莽象满意。

  哪怕周旋的空间不多,王玉楼依然在周旋,他和梦白属于“扫毒小组”同僚,如果他们能达成意向上的一致,那王玉楼也好向莽象解释。

  王玉楼的想法是,杀一半放一半,这样既能有向上交代,也能保留一半人活下去。

  “玉楼,那些欺骗神光仙尊的人,在西海的势力很大,我怀疑镇妖宝楼案就是他们策划的。

  不把他们肃清,西海未来还会乱,到时候仙尊和你们家祖师,还要受二茬累,那就是你我的责任了。

  你说,咱能让两位仙尊受二茬累吗?”

  梦白又一次按下了王玉楼的周旋。

  二茬累和暗戳戳的批评都用上了,梦白也是好心提醒,他怕王玉楼这个小年轻拎不清情况。

  肃清神光流毒的本质,是系统性的打击和摧毁神光在西海建立的小体系,打断其中的利益链。

  把这个小体系、利益链打断,属于青蕊的利益链才好入西海,莽象也同理。

  更重要的是,这个过程可以完成西海势力的大换血。

  不肃清既得利益者们,西海凭什么洗牌?

  准确说,洗牌的牌从哪来?

  洗牌,总是要有牌可洗的!

  “当然不能!真人们为了仙盟众生殚精竭虑,已经很忙了,为真人分忧,我王玉楼义不容辞!

  另外,镇妖宝楼案当时是我牵头查的,最后被总之,就是没查出结果,没想到给梦白世叔您添了麻烦。”

  梦白若有所思的微微一笑,道。

  “过去的都过去了,咱们只要用心办事就行,玉楼,你不用担心。”

  大领导们已经联手,梦白完全没考虑连成贤和丘连瀑,这俩一个沙比,一个已经被自己的嘴害死,远远没有莽象一脉的天骄王玉楼有面子。

  “还不快敬你梦白世叔一杯?”

  王显茂故作不满的提醒了王玉楼一句,而后看向梦白,道。

  “玉楼还是个孩子,镇妖宝楼案太复杂了,查不清楚也正常。”

  能不复杂么,神光自导自演,只为试探莽象的意思和仙盟保守派各方大佬的意思。

  说来大家也默契,还真就一起敲锣打鼓的唱着团结赞歌,把神光送进了火坑中。

  几人又聊了许久,王玉楼才笑着回到了金明度身侧。

  “老祖走了,他还叮嘱我把这储物手镯给你,说是给你的赏赐。”

  金明度面色古怪的递给王玉楼一只手镯,玉楼一看,发现此储物手镯果然装着二十万枚灵石,还都是上品灵石。

  不愧是能做仙盟西海龙虎真人的,果然敞亮,送族中嫡女送的就是痛快。

  “你我一人十万,你也快筑基了,加上这笔灵石后,筑基的资粮够用了吗?”玉楼柔声问道。

  明度其实对金山有些怨言,自己修行那么多年,用的资粮也没有二十万之巨。

  结果王玉楼只是和成婚,金山就送给了王玉楼二十万枚灵石的赏赐。

  老祖啊老祖,这算什么事,我作为金家的嫡女,还不如一个外人吗?

  可她没想到,王玉楼收下赏赐,转手就分给了自己一半,心中别提多感动了。

  “自然是够得,不用十万,三万就够了。

  只是我距离筑基还有一段距离,可能尚需两年。”

  被金山卖了,但帮王玉楼省钱。

  听到金明度两年后就能开始筑基,王玉楼则是盘算了起来。

  王氏嫡脉筑基六人,显字辈两人,荣字辈三人,玉字辈一人。

  外姓筑基两人,铁擒鹤与郑彦。

  道侣筑基两人,一个周映曦,一个马上要筑基的金明度。

  如此,就是十人。

  祖师的金丹还没成,王氏已经在鸡犬升天的路上走了很远。

  若是祖师的金丹成了,王氏又能出几位紫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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