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阳春,天气回暖,百花绽放,这本来一个大好的季节,往年的成都城,普通的农户正忙着即将一年的生计,世家豪族,富户乡绅们正想着该去那里踏春游玩。

  但是现在的成都城却是一片紧张的气氛笼罩之中,仿佛时时刻刻都要防备着杀戮的降临。

  在城中对战,祸级的范围太大了。

  大战之时,兵卒都杀红眼了,分不清敌,分不清友,更是看不清楚谁是无故的,其中被牵连进来,破家灭门之户,数不胜数。

  因此这时候,全城的百姓都在一股煌煌不安的气氛之中。

  不是没有人想要逃出去。

  逃出这个修罗地狱。

  可现在的成都城,别说走到城门,或许就连一条街道,都有些走不通。

  一座城,已经被各部兵力占据,分割成了好几块,东南西北中,一块块的区域分开,甚至一条主街道都能从中间断开,两边扎营对持,而百姓们更是不知道向着那一边,因为他们连头绪都没有摸清楚。

  在这样的气氛之下,百姓们在潺潺发抖的等待之中。

  而在牧景和刘焉的眼中,这盘棋的博弈,已经到了一个白热化的地步,很快就已经到了一个可以分出胜负的阶段。

  三月下旬,牧景已经被困在院落里面将近二十日有余。

  刘焉仿佛已经把他彻底遗忘的,不召见,不用刑,除了生活上一应俱全,周围兵卒防守森严之外,和他在府邸之中,并没有任何的改变。

  他也是乐得安静。

  总有一个老头子说他不能安分的读书,他现在就学会安分的读书,先读论语,在读中庸,每天这个院落,都有郎朗的读书声从里面传出去。

  当然,这没毛用,牧景的思想已经成熟,红旗下长大的孩子,学了数理化,开阔的眼界,自然不会一头栽进了儒家被局限的思想之中。

  所以别人读书学的是儒家思想,他读书只是让自己的更好的装13而已。

  这时候,他除了安静读书,也没有其他事情能做。

  其实是安静,不如说是牧景在强迫自己冷静,如此的局势,他又不是神,算不了胜败,心中也是着急如焚,岂能坐得住,一样是惶然的等待之中。

  但是他很清楚,这时候是不能乱了,因为乱和不乱,都改变不了外面的局势。

  棋局已开,不胜则败。

  该做了,他都已经做了,胜负,就看最后的天命了。

  想要胜天半子。

  就得忍得住寂寞如雪。

  他在赌!

  赌命,也是赌运,看看是他刘焉的命硬,还是自己的运比较强。

  双方就在无颜的对持之中。

  首先忍不住的还是刘焉,这一日,刘焉终于记起来了还有一个牧景是他的阶下囚,他让人把牧景提到了大堂上,昔日繁华喧嚣的州牧府大堂,空荡荡的,只有刘焉一个人,跪坐上位。

  “属下州牧府右长史,拜见主公!”

  牧景入内,躬身行礼。

  “牧龙图,你可真了不起!”

  刘焉抬头,微微的审视了一下牧景:“如此的光景,不管外面的输赢,最少你的生死被捏在我的手中,你还能稳得住,某有些敬佩,可也不算是意外,以身入局,你做到了,然,吾与汝,脸皮已撕破,厮杀在即,可你还能一本正经的行礼,礼仪不失,面面俱到,就真的让某有些意外了!”

  “主公是说我脸皮厚,这个我认的!”

  牧景行礼之后,抬起头,目光也打量了一下刘焉,刘焉苍老了,他那一股意气风发的精气神,仿佛已经不见了,只剩下苍老,面色苍白,两鬓更是白发丛生了。

  他叹的一口气,轻声的道:“脸皮薄一点的人,都死了,活下来了,那一个不是无耻之徒啊!”

  “你倒是说了一句实话!”

  刘焉眸光划过一抹明亮:“当今的乱世,谁又不想成为一方霸主,谁不想逐鹿中原,九五之尊,可最后又有几个人能活下来,其实大家都在求一条活路而已,我挡住了你的活路,所以你谋算我,也理所应当!”

  “这是一场棋局,输赢,都得有天命!”

  “主公今日召见某,恐怕是外面的消息,已经传回来了!”牧景沉声的道:“让我猜猜,主公的兵,都回不来了吧!”

  “某,甚是佩服汝这手段!”

  刘焉不否认,他凝视这牧景,轻轻的道:“你能挡住了严颜,这一点,某已有心里准备,毕竟戏志才是我亲自送去巴郡的,他的能力,我从不小瞧,所以严颜短时间之内是回不来的,但是张任……”

  他的拳头蓦然之间握紧:“某是真想不到,你居然能与荆州联手!”

  “我谋益州,荆州是可以当成筹码的!”

  牧景坦然的说道:“我不贪心,所以只要益州!”

  事情到了这一步,也是他们坦诚相待的时候了。

  牧景做了这么多筹备,可不是想要强取益州,一个被打烂打废的益州,不是他想要的,他要的是一个完完整整的益州,所以才有了这么曲折的谋划。

  “果然是一个能治得住自己的贪婪之心的人,你才是能成大事的!”

  刘焉赞誉的说道。

  他长叹了一声,最后的一丝丝不甘,仿佛消散在这叹息之中,半响之后,才幽幽的继续开口,吐出了五个字:“龙图,我输了!”

  “我认识的刘焉,刘君郎,可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人!”

  牧景沉默半响,目光注视刘焉,轻声的说道。

  他想到刘焉会输,但是没想到刘焉会如此顺势的认输,这让他疑惑起来了,越是容易得到的东西,越是让人不安,他有些看不懂刘焉了。

  “你在拿捏什么,我心中清楚,你敢以身入局,无非就是因为你认为自己拿住了我的软肋,让我不敢杀汝而已!”刘焉站起来,走到牧景面前,双手背负,他看着外面湛蓝的天空:“我的软肋,无非就是子嗣,膝下成才无一,大子二子在外,一旦益州称帝的消息传出去,必死于朝廷之手,唯小儿子在身边,却不成气候,我敢拿自己去赌,又岂敢拿着他的命去赌,他还年轻!”

  “另外,我是输的,输的心服口服,但是不是输给你,我是输给的苍天,是老天爷负吾也!”

  刘焉带着怨愤的声音,叫喊这苍天。

  他不想认输,但是他剩下的时日不多了。

  三月三,登基之日,兵败之时,怨气愤心,背疮发作,昏迷数日,郎中诊断之后,下了通告,已经活不过三个月了。

  这才是他认输的缘由。

  他不能让自己余生,去赌刘璋的一生,如果认输,能换来刘璋活命,即使他也清楚,一旦自己死了,刘璋很大的可能会被斩草除根。

  然,就算仅有一丝的生机,他都需要去博。

  这是他作为一个父亲的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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