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三千人在林子外警戒的是一个名叫朱文的校尉,也是早年间就跟随刘备的人。此人能力平平,只是胜在忠诚,而且刘备手中本来也没几个可用之人,故而这次朱文才有了统领三千人的机会。

  朱文平时安于现状,对于这个差事并无怨言,只是觉得并没多少必要警戒,因此对于麾下将士们或坐或躺在地上歇息并没有加以干涉,甚至他自己都找了一块毡子铺在地上休息。

  当马蹄声忽然响起的时候,朱文认为应该是褚飞校尉无功而返,因此并未作出任何反应。不止朱文如此,其他的将士们也都是如此,有些人甚至嬉笑着打赌褚校尉是否会空手而回。

  然而朱文很快就察觉到不对,忽然而来的马蹄声是如此的沉闷密集,绝非区区数百匹战马能够发出来的,最少也有三四千人!徐州军和淮南军的骑兵都损失了不少,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多骑兵,方圆百里之内又不可能有别的势力的人马,奔袭而来的骑兵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敌袭!速速依托树林列阵防御!”

  大多数的徐州军将士们也察觉到了不对,在朱文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中,乱糟糟的爬起身来,推推搡搡的开始集结。这三千人并不是徐州军中的精锐,又是在黑夜的混乱之中,集结的速度可想而知,当大队敌军骑兵冲到数十步开外的时候,只有数百人仓促集结了一个不规则的方阵,战战兢兢地面对着势如奔雷而来的四千多名幽州骑兵。

  朱文策马奔到队伍前方,握着长枪的双手微微颤抖,心里一片冰冷,且不说部下们尚未完成集结,就算给他们足够的时间构建防线,在对方如此迅猛的冲杀之下只怕也撑不了多久。若是换了一般人,此时恐怕想的就是如何逃跑,但是朱文却想着哪怕就此战死,也不能辜负了主公的信任!

  战马如潮,蹄声如雷,击打在每一个徐州军将士的心头上,给他们带来了极其巨大的压力。跟着朱文挡在前面的那些人倒也罢了,后面的大多数人都悄悄向着林中逃遁,敌军骑兵总不能冲进林子里,而且主公的大军就在里面,只要逃到大队人马中间,敌军骑兵再是凶猛又何足惧哉!

  朱文也发现了大多数部下都在向着林子里奔逃,不过他并未下令阻止,在现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他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做到令行禁止。眼看着敌军骑兵已经冲到了四五十步开外,他狠狠地一咬牙,大喝一声就挺起长枪冲了上去,他对自己并没有多大的信心,他不知道当对方正式发起冲杀的时候,自己还有没有勇气上前抵抗,于是趁着意志还坚定的时候主动发起了决死冲锋。

  紧随着朱文冲上去的只有六七百人,他们大声嘶吼着,高举兵器向前猛冲,毫无疑问这些人都是徐州军中最悍勇的士卒,明摆着送死的事情,他们依旧选择了勇猛战斗而不是逃跑!

  公孙瓒一如既往地冲在最前面,手中的精钢长枪在月色下发射出幽幽冷光,望之令人心悸。

  在公孙瓒身后两步开外,一名膀大腰圆的壮汉打着一面宽大的‘公孙’大旗,随着战马的狂奔在风中猎猎飞舞。

  紧随其后的是一片长枪长矛的森林,数千名幽州铁骑平端着长枪和长矛,在奔跑的战马上稳如泰山。和白马营骑兵们的作战方式完全不同,公孙瓒麾下的骑兵冲锋的时候更喜欢长兵器,借助着战马狂暴的冲击力,根本不需要马上的骑士使出半点力量,只需要把长枪长矛对准敌人刺过去,对方就必定难逃一死!

  朱文一马当先,很快就和公孙瓒相遇,他并不知道对面就是威名显赫的蓟侯,因此心中毫无惧意。当双方距离一丈左右的时候,他爆喝一声,一枪直奔公孙瓒的胸口而去!这一枪毫无花哨,速度和力量都十分不错,可谓是达到了朱文的巅峰水准,一招出手之后,他在心里给自己喝了声彩,接着就等着对手被自己一枪挑飞!

  当啷!公孙瓒把精钢长枪当做棍子使唤,朱文的长枪被当头砸中。

  咔擦!下一个瞬间,朱文的长枪从枪尖后面一尺左右忽然折断。

  公孙瓒的长枪去势不减,碰的一声狠狠击打在朱文的左侧肩头!

  强大的力量直接把朱文的半个身子砸得粉碎,他直接从战马上向后飞出,口中鲜血断线般狂喷,尚未落地就彻底死去。

  公孙瓒一枪出手,看都没看一眼朱文,策马从后者的尸体上踩踏而过,就像下山猛虎一般一头冲进了对面的人群,手中长枪连刺带打,凡是挡在他前面的人全都倒地死去。凭借一人一枪,公孙瓒就像是一把切入奶酪的利刃,轻易就凿穿了对面数百人的阵型。

  后面的大队骑兵紧紧跟上,冲过来的数百名徐州军士卒就像是撞在强悍礁石上的浪花,转眼间就被马蹄彻底淹没。

  仅仅数十个呼吸的时间,公孙瓒就带着大队人马冲垮了面前的敌人,奔到了林子边缘。

  “放火!”看着那些逃入林中的徐州军士卒,公孙瓒冷然下达了命令。

  队伍中间的千余人每一个人都携带着好几支火把,这时闻声而动,迅速用火折子点燃火把,一根接一根的扔向前面的密林。一支支火把就像一条条火蛇,一头窜进了密集的树林。尽管刚下了一场小雨,但是火把的数量太多,地上又堆积了太多的枯枝落叶,大火很快就燃烧起来,并且在风向的帮助下,迅速向着林中蔓延。

  公孙瓒看着眼前迅速蔓延的大火,嘴角露出一丝冷酷的笑容。他大声喝道:“一千人为一队四面巡逻,击杀逃出来的敌军!”

  几名校尉迅速带着本部人马脱离大队,分别绕着林子向前奔去。

  公孙瓒的人马冲过来的时候,刘备已经带着大队人马深入林中三四里,当他听到沉闷如雷的马蹄声的时候,心里的惊骇简直无以复加,他转眼间就明白过来,来袭的大队骑兵必定就是公孙瓒留在营地中的那支队伍!只是他十分不解,那支骑兵是如何准确地在黑夜中找到这里来的?蓦然,他脸色剧变,终于知道自己犯下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这支大队骑兵肯定是在清水村和公孙瓒汇合的!那些多出来的马蹄印哪里只是数百匹战马,肯定是公孙瓒刻意命令麾下将士排成狭窄的队伍行军,因此才让数千战马的马蹄印看上去只有数百!

  不过就算知道自己上了当,刘备依旧有恃无恐,因为他也一早就作出了应对的后手,此时巴不得公孙瓒冲进林子来厮杀,因此他只是下令转身冲回去御敌,心里却并没有多少惊慌。然而当林子边缘很快就燃起大火的时候,他顿时脸色剧变,破口大骂公孙瓒恶毒无耻,竟然使用如此狠毒的放火烧山之计。

  这时朱文麾下那些逃跑的将士们已经奔到了刘备附近,见到刘备纷纷大叫起来。

  “主公!朱文校尉战死了,兄弟们死伤惨重!”

  “敌军在林子边缘放火,火势甚大,我等冲不出去啊!”

  “主公!敌军已经分兵,正绕着林子外围巡逻……”

  “闭嘴!再有喧哗者杀无赦!”刘备怒吼一声,周围的人迅速安定下来。他看了看大火,估计再有两炷香的时间就会燃烧到此地,若是不尽快做出决断的话,一万多大军只怕会全部葬身火海!到那时就算安排的后手能击杀公孙瓒又有何用?

  他一把揪住向导,厉声喝道:“直直向前的话,大概多久能冲出林子?”

  “启禀主……主公,若是笔直向前,大概需要一个多时辰就能穿透这片林子,只是再向前走的话就没路了,不过再向前走四五里路有一条不大不小的河流,应该能截断大火……”

  不等向导说完,刘备就一把推开他,大声吼道:“全军向前疾奔!”

  周围的徐州军将士们早就被大火吓破了胆,这时听到刘备的命令,纷纷撒开脚丫子向前奔去。越向前走树林越密集,各种杂草和枯枝叶藤间或其中,稍不留意就会被绊个跟头,那些倒霉的扑倒在地上的人根本就来不及站起来,就被后面无数双大脚从身上踩过,惨叫声中活活被当场踩死。

  刘备被三四十名护卫簇拥在中间,前面有几十名壮汉挥舞着环首刀开路,尽管脚步踉跄,但是却没有摔倒,很是顺利地在林中穿行。他一边低声咒骂,一边期盼此前安排的后手及时出现,只要他们及时赶到,已经分兵的公孙瓒就会成为瓮中之鳖!

  此时在距离刘备两三里开外的地方,齐青和斥候营的将士们正冷冷地盯着狼奔豕突而来的敌军,在他们面前堆积着很多枯枝落叶,几名士卒已经燃起了火折子,背身挡在面前,随时都会再放一把火。

  “点火!”当大队敌军冲到数百步开外的时候,齐青冷酷的下达了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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