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初九恭敬地回答,肩膀一紧,凤逆渊把她提起来朝门口走去。

  虽然只和杨喜打过几次照面,但这人眼睛毒辣得紧,怕被认出来戳穿身份,温初九一直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没敢四处乱看。

  马噗了两声,杨喜从马背上下来,摆着笑脸迎上来,金丝镶边的黑色缎面朝靴在靛青色宫服下显得很是好看,雪白的拂尘在空中晃来晃去,弧度薄凉,不由让温初九想起了多年前那场充满腥风血雨屠杀。

  “老奴杨喜,见过南麟王!”

  尖利的声音有些刺耳,声音落下,杨喜微微弯腰朝凤逆渊行了个礼,温初九连忙把头埋得更低了些,后脑勺不防被敲了一下。

  不得已,温初九只能抬头挺胸,面无表情的目视前方。

  “三年不见,杨公公的精神还是这么抖擞。”

  凤逆渊客套的开口,伸手虚扶了杨喜一把,杨喜顺势站起来,脸上绽开灿烂的笑,满脸的褶子几乎挤成了一朵花。

  “王爷谬赞,三年不见,王爷的风姿才是越发叫人折服,老奴方才远远看着,还差点看成了老王爷。”

  到底是御前伺奉的人,这夸人的水准到底是不一样。

  从陛下登基,杨喜就被提拔做了内务总管,他虽然是个宦官,放眼满朝,却是没有一个人敢轻视他的,竟也算得上是位高权重。

  平日除了陛下微服私访他会随侍一起出个宫,其他时候他是半步都不会踏出皇宫的,如今却跋山涉水,不远万里到南浔城来,可见这次的事,陛下有多看重。

  “公公一路风尘仆仆,先进府稍作休整,一会儿本王再摆宴为诸位接风洗尘。”

  “王爷这话可是折煞老奴了,是老奴心急,未曾梳洗妥当就来见王爷,在王爷面前失态,还请王爷恕罪。”

  杨喜说着弯腰朝凤逆渊跪了下去。

  这一跪,代表的不仅仅是他自己,还有他背后的九五之尊。

  他虽是在御前伺候,但归根究底也只是个奴才,在南麟王的封地向南麟王下跪,至少说明陛下如今还承认藩王在自己封地的权力,也表明了陛下对偃月国最年轻的王爷的看重。

  这一次,凤逆渊没有急着扶杨喜起来,而是负手站在他面前。

  “国法有律,朝中官员若要到藩王封地,必先派骑兵日夜兼程送达通关文书提前报信,这是其罪一;南浔城规,城中除了三品以上的官员可以骑马,其他人不得骑马过市,这是其罪二,踏入南浔的地界,杨公公便连犯两罪,公公可有将本王放在眼里!?”

  凤逆渊说得不紧不慢,井井有条,浑身却释放出慑人的威压,温初九喉咙一紧,背脊挺得越发的直。

  杨喜大约也没料到凤逆渊会在客套两句之后就给自己来这样一个下马威,肩膀抖了抖,抬手扇自己的耳光连声告罪:“王爷饶命,是老奴糊涂,老奴担心王爷军务繁忙,怕打扰王爷,只想着日夜兼程赶来,倒是忘记让人提前来报信了。”

  这几个耳光打得很是用力,光是听着那声响温初九都觉得自己的脸开始疼了。

  足足打了好几个耳光,凤逆渊才发话:“杨公公不必如此紧张,事有轻重缓急,本王只是提醒你一番罢了。”

  温初九:“……”

  你搞得这么严肃说只是提醒谁信啊?人脸都打肿了好吗!

  “是,多谢王爷宽宏大量,不与老奴计较。”

  杨喜停了手,高声谢恩,语气非常诚恳,若不是温初九了解他的为人,恐怕都要被他哄骗过去。

  凤逆渊没再理他,径直走进去,管家立刻有眼力见的迎上来,凤逆渊沉声吩咐:“把外面的马牵到马厩去,安排他们住北院的客房,杨公公身份特殊,住本王旁边那间次卧,先烧热水给杨公公沐浴,让厨房做些拿手菜,本王要在前厅为杨公公接风洗尘!”

  “是!”

  管家一一记下,落后一步,安排下人引着他们往各自的去处去。

  温初九一路跟着凤逆渊回了东院主卧,刚进屋,立刻有下人提着几桶热水进来,温初九很有眼力见的帮凤逆渊脱了外衣,在他沐浴期间又从衣柜里翻出一套压箱底的玄色常服。

  虽是常服,这衣服用料却已是极为讲究,即便被压在箱子底下也没有一点褶皱,摸起来顺滑不说,缎面还透着光亮。

  不同于其他衣服那样朴实无华,这衣服上面用银丝和金线绣着双龙,中间攒着一颗圆润饱满的白玉,一看就价值不菲,领口和衣袖都用金线绣着滚边祥云,单单只是看一眼,就能感受到雍容华贵的皇家气息。

  把衣服挂在衣架上,温初九又翻出了配套的白玉雕花镂空发冠。

  许久未用,发冠落了些灰,温初九往上面哈了口气,撸起自己的袖子就一个劲的擦试。

  刚擦干净,凤逆渊便穿着浴袍出来,与此同时,敲门声响起,温初九先去开门,沐灵从外面进来,看了温初九一眼,继而朝凤逆渊福了福身:“京都来人了,灵儿来伺候王爷更衣,帮王爷束发。”

  话音落下,凤逆渊的目光落在温初九身上,温初九有些无语,这种时候看她做什么?她又不会束发。

  “沐姑娘来得正好,快帮王爷束发吧,我去清理耳房。”

  温初九说着把发冠塞到沐灵手里,低头进了耳房。

  提着废水出来,余光正好瞥见沐灵在帮他穿衣服。

  玄色其实很配他的肤色,若是一般人穿上这衣服,很有可能会透出几分纨绔的气息,穿在他身上,却只能成为他那一身肃杀和威压的陪衬。

  也许真的有那么一种人,他是生来的王者,无论他是穿粗布麻衣,还是穿绫罗绸缎,都无法遮掩他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尊贵。

  收回目光低头倒水,往返几次之后,凤逆渊已经换好衣服,现在正端坐在那里让沐灵帮他束发。

  这是温初九第二次看见沐灵帮他束发。

  男人浓墨般的发和女子纤细的指尖形成巨大的视觉反差。

  他坐,她站,美好得如同一幅画。

  看得专注,温初九这才发现,沐灵今日的打扮也与平时少有不同。

  沐浔已经走了大半个月,沐灵也终于换下一身素衣,穿了一套桃红色长裙,裙子并没有用多好的料子,却极合身的勾勒出她姣好的身形。

  她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低头帮凤逆渊弄发冠的时候,垂下去的发丝恰好和凤逆渊的墨发勾缠在一起。

  虽是无意,却莫名的透出几分柔情来。

  看了一会儿,手有些酸了,温初九换了只手提水,转身出了房间,然后抓了抓自己因为饮食不规律而有些枯黄的头发。

  “……”

  为什么心里会觉得有些闷闷地?

  切!不会束发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温初九摇头赶走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倒了水,去南院丫鬟洗澡的洗澡间简单洗了个澡,换上干净衣服出来,正好看见温十五踩在一个木桩上费力的晾衣服。

  提步走过去,因为太过专注,温十五并没有注意到她,温初九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吓了他一跳:“干活挺认真的。”

  “嘿嘿。”

  温十五冲温初九傻乐了一下,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温初九忍不住揉了下他的脑袋:“傻乐什么,在王府待几天把脑子待没了?”

  头发被揉乱了温十五也不介意,自顾自乐滋滋的把衣服晾好,然后从木桩上跳下来,撩起衣摆擦了擦手,贼兮兮的从怀里拿出一小包用油纸包着的东西,打开一看,是三块被压变形了的绿豆糕。

  温十五警惕的左右看看,确定没有人会来抢自己的吃的,才讨好的把东西捧到温初九面前。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尝过饥饿滋味的人,无论以后有多富有,都会对食物有一种执念,甚至会下意识的储存食物。

  这些食物被他们当做救命口粮,要拿出来分享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

  温初九对食物有这样的执念,所以在温十五把绿豆糕捧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忍不住红了眼眶。

  以前也有一个人总是会傻乎乎的把最好的东西都留给她呢。

  在温十五期盼的目光下,温初九拿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眼眶红得更厉害,却还是强装镇定的夸赞:“很好吃,谢谢你。”

  温十五咧嘴笑起:“不用谢。”说完自己也拿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

  “这两天府上来了其他人,你记得不要到处乱跑,乖乖跟在二狗哥身边,知道吗?”

  温初九小声交代,眼神多了两分认真,温十五虽然不懂她在说什么,却能感受到她的紧张,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

  即便如此,想到杨喜,温初九还是有些不放心。

  这人侍奉了两代帝王,能在皇宫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活得如鱼得水,肯定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瞧他今天在门口打自己那几巴掌,就可以看出他对自己有多狠。

  一个对自己都能如此狠心的人,还能指望他对别人仁慈么?

  没一会儿,温十五被二狗叫去帮忙了,估摸着接风宴也该开始了,温初九低着头,很不起眼的溜到前厅,刚选好离桌子不远的角落站定,一道目光便锁定了她,抬头,对上男人幽深的眸,温初九有些无语,怎么她走哪儿这人都能一眼看到她呢?

  正想着,一群丫鬟端着食物一贯而入,其他丫鬟则又在厅里加了几盏灯,一时间整个大厅亮如白昼。

  整个宴席人也不多,一共就三桌,凤逆渊、孟少修、沐灵还有杨喜坐一桌,杨喜带来的人和林逸带的几个王府护卫一起坐另外两桌。

  沐灵站在凤逆渊旁边,动作优雅的帮其他人斟酒。

  凤逆渊端起酒杯起身:“杨公公率领各位千里迢迢赶来南浔,甚是辛苦,本王没有提前得知消息,仓促备了一番薄酒为各位接风洗尘,各位辛苦了。”

  这一番辛苦并不是对杨喜说的,而是对他带来的十多位大内高手说的,坐在另外两桌的人左右看了看,直到杨喜起身才敢站起来。

  “王爷这话是折煞老奴了,老奴愧不敢当,此番行事不周,愿自罚三杯给王爷赔罪!”

  杨喜斩钉截铁的说完,仰头将手里的那杯酒一饮而尽,然后又自己给自己倒了两杯,喝得一滴不剩。

  其他人见状也都仰头喝完手里的酒,齐声开口:“给王爷赔罪!”

  声音整齐划一,气势十足,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干嘛呢。

  温初九在旁边听得想翻白眼,之前这阎王不是早就得了信么,只怕他早就沿路布置了暗哨盯着,毫不夸张的说,只怕是杨喜刚踏出京城的地界,这位阎王就得到消息,只是一直按兵不动,坐观其变罢了。

  赔罪赔到这个份上,也差不多够了,是以,凤逆渊并未再抓着这件事不放,脸色缓和了些,边吃菜,边有一句没一句的和杨喜聊着天。

  “一别三年,不知皇祖母的身体可还好,孙儿征战两年,今年年初战事方歇,才有时间整顿休养,还未有时间回京看望她老人家。”

  “王爷放心,太后娘娘好着呢,老奴离京的时候太子妃已诊出喜脉,太后娘娘马上要抱皇曾孙了,欢喜得不得了呢。”

  杨喜笑着回答,语气很是骄傲,好似太子妃怀的是他家的香火一般。

  凤逆渊又喝了杯酒,勾唇:“皇兄竟要做父亲了,当真是好事一桩。”

  “可不是嘛,太子初为人父,高兴坏了,满朝文武都等着迎接这位皇室血脉呢。”

  凤逆渊点头,侧眸看向孟少修:“皇兄有了孩子,少修以为本王该给孩子准备什么样的生辰贺礼比较好?”

  听见凤逆渊这么问,杨喜眯了眯眼睛,目光落在孟少修身上,眼底眸光微闪。

  “王爷,这位是……?”

  “军师。”

  “军师?”杨喜疑惑:“恕老臣斗胆,南横军的花名册上,似乎并没有这位军师的名号。”

  “杨公公竟然能记得所有南横军将士的名字?”

  凤逆渊笑着问,笑意却不达眼底。

  行军的花名册向来是由兵部统一管理,一个宦官却能浏览并记住南横军的花名册,这意味着什么?

  “南横军将士为了保家卫国,头可断血可流,老奴能记住他们的名字也不足为奇。”

  杨喜拍着马屁回答,这话,倒也好像没什么毛病。

  “的确,少修的名字并不在南横军的花名册上,只因他淡泊名利,是本王礼贤下士,几次三番找他出谋划策,把他引为知己罢了。”

  凤逆渊淡笑着回答,一句‘知己’便把杨喜后面的话都堵了回去。

  既然凤逆渊都把孟少修看成是知己,就说明孟少修的身份没有任何问题,如果这个时候杨喜还要追问下去的话,无疑是对凤逆渊的质疑。

  杨喜哂笑,没了声音,凤逆渊却是没有就此作罢,又开口问了一句:“杨公公可知,宦官干政,按律该当何罪?”

  宦官干政,按律,当诛九族灭满门。

  若是一般人听见这样的话,定会大惊失色,慌乱无措,杨喜却是十分淡定,他站起身,一撩衣摆跪了下去。

  “王爷明鉴,老奴奉陛下之命前来,不敢有干政之心,只是临行前想到王爷战功赫赫,若是言谈间对南横军一知半解,恐言行失仪,惹王爷不快,所以陛下特许老奴到兵部借阅南横军花名册背诵,以显诚意。”

  杨喜说得条条是道,让人根本无法反驳。

  “如此,倒是煞费苦心了。”

  孟少修突然开口,声音温温和和的,像饱读诗书的读书人,和那些打打杀杀的事看上去没有任何关联。

  这一开口,杨喜的目光便又重新回到他身上,眼眸微眯,多了两分探究:“这位军师大人,看上去倒是有些面熟。”

  “哦?少修怎么不记得曾与杨公公见过面?”

  “军师大人可能不认识老奴,但老奴却是听过军师大人的大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大人还有个名字应该叫‘顾临风’吧。”

  顾临风!

  这老狐狸的眼睛果然毒辣,竟然一眼就能看出他与师兄气质相似。

  温初九心头一震,紧紧地看着孟少修,不知道他会如何应答。

  屋里静默了一刻,然后被孟少修的低笑声打断。

  他笑得很好看,一双眼睛微微弯起,唇角上扬,眸底似乎倒映着星光,温初九看得有些呆,却听见他笑着道:“杨公公应是认错人了,少修的父兄家人皆在此处,活了二十几年,还未曾离开南浔去过别的地方,又怎会是杨公公嘴里说的那位姓顾的公子?”

  “是吗?”对孟少修的回答,杨喜也不意外,不痛不痒的道歉:“那应该是老奴老眼昏花认错人了,还请军师大人见谅。”

  “无妨,左右我也不是在花名册上的人,公公对我有些误解也是难免的。”

  这句话一语双关。

  杨喜对孟少修哪里是误解那么简单,刚刚若不是凤逆渊直接挑明,他现在可能都要盘问到孟少修家里有几口人,祖坟面朝哪个方向了。

  谈话到此变得有些微妙,各自安静了一会儿,杨喜从袖子里拿出一卷明黄色的布帛,双手递给凤逆渊,另外两桌的人自然而然的停下手里的动作,一脸肃穆的看着他们,好像在进行一个很威严的仪式。

  “这是陛下的手谕,请王爷接旨。”

  凤逆渊看了一眼,一掀衣摆跪下去:“臣凤逆渊,接旨!”

  随着他这一跪,沐灵和孟少修跟着跪下,连同在这里侍候的下人也全都跪下,温初九自然跟着其他人一起动作,只是跪下后并没有老老实实的低着头,而是偷摸着朝那边看过去。

  杨喜把那布帛递给凤逆渊,虚扶了凤逆渊一把:“王爷请起,陛下要交代的事,都在手谕里写得清清楚楚,老奴只是个传信的,不敢窥视圣意。”

  杨喜这么一说,温初九才注意到那手谕是用红蜡密封了的,若是有人中间打开过,红蜡必然不能保存得如此完整。

  难道除了去接南疆使臣,还有别的任务?

  温初九疑惑,接下来宴席继续,因为没有像宫宴那般有歌舞助兴,所以很快就吃完了散了。

  接风宴一散,凤逆渊就和孟少修一起去了书房,趁着下人进来收拾桌子的时候,温初九趁乱退出前厅,本来想去书房看看能不能探听到点什么,往前走了几步一转弯不防撞到一个人,惊得温初九差点叫出声,然后嘴巴就被一直布满老茧的手捂住。

  “别叫!”

  “……”

  卧槽!这只老狐狸怎么会在这儿等着我?

  “如果老奴没记错的话,你是在宫里当差的吧?”

  “……”

  你特么记性敢不敢再好一点!劳资就远远地在你面前晃过几眼好吗!

  “别这么紧张,老奴和你都是为陛下效命,就算是分属不同的管辖,但本质上都是一样的,老奴不会阻挠你完成自己的任务的。”

  “……”

  你这叫不会阻挠我?

  特么王府到处都是暗卫,你这会儿把我堵这儿,一会儿那阎王就会来找我算账好吗!

  你让我怎么跟他解释!?

  温初九瞪大眼睛看着杨喜,这人料定她不敢大喊大叫,慢慢松手放开她。

  “你何时到这里来的?”

  “大概……两三个月前吧。”

  “查到什么?”

  “……”我特么几次死里逃生调查到的情报,你就想一句话要过去?脸要不要再大一点?

  温初九腹诽,脸上却是一片恭敬,露出一副老实模样:“王爷和老王妃的母子关系很不好。”

  “还有呢?”

  “没了。”

  “真的没了?”杨喜问,用拂尘在温初九脸上扫了一下:“这会儿耿钊那个老匹夫可不在这儿,没人护得住你。”

  耿钊,是皇家密探的总管,也是杨喜的死对头。

  听他提到自家老大的名字,温初九连忙扯出一抹谄媚的笑:“杨总管,我哪儿敢糊弄您呀,您这是火眼金睛,在您面前撒谎,我不是自寻死路么?”

  “别给我来这些虚的,老实回答我的问题!”

  见糊弄不过去,温初九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那个……南麟王有病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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