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红叶正值灿烂之季,可锦阳城中,已经是黄叶纷飞愈渐箫瑟的时候。

  甄夫人从婆母居住的院子里出来,神情十分不善,踩得一地落叶“嘁喳”作响,沉着脸去了女儿居住的西厢,甄茉正斥责着一个当值的丫鬟,一时不备让落叶积于窗下,她最是看不得萧瑟之景,一到秋季,未免有些心浮气躁,再说,这些时日她的心绪也实在不佳得很。

  早几日与人相约去疏梅楼品茶,在门前竟与苏荇遇了个正着,她虽然已知与他姻缘无望,可冷不丁地遇见,心下还是忍不住惊喜。

  却不想苏荇一见她,神情俱变,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当真是避之不及。

  甄茉险些没有被心里的怒火沸腾了周身血液!

  这下子就连苏荇都被她恨之入骨,当下更加坚定了要拆散他与董音的决心,又兼太子妃也已拿定了主意,箭已上弦,不得不发了。

  等除去董音,也算是解了心头之恨!

  至于与卫国公府联姻……甄茉也已经作好准备,只待事成之后,她便“患疾”,借此拖延个一年半载。

  眼看着圣上已经赐婚苏氏大娘,明年就要与福王完婚,苏荇的婚事自然不会拖延太久,自己这么一病,也就暂时不能议亲,太子妃与皇后再是心急,也没了办法。

  只要不与卫国公府发生纠缠,大长公主应当不会将她与太子的事张扬出去。

  甄茉一心以为苏荇是因对董音“情深意长”,才不将自己看在眼里,心里嫉恨澎胀,只恨不得看着董音死无葬生之地,只要苏荇娶不成她,就算娶了旁人,也会一世遗憾。

  她心怀怨愤,故而这些时日以来,肝火旺盛,常拿下人使气。

  今日身边的丫鬟不过是略有疏忽,没及时清扫落叶,甄茉就是狠狠一番斥责,尚还不觉解气,若不是甄夫人来此,那丫鬟怎么也逃不了一场毒打。

  甄夫人今日心绪也是浮躁焦灼,非但没有劝解女儿,反而火上浇油:“与这等没眼色的贱婢废话做甚,既不得用,卖了拉倒。”随口一句话,便判定了婢女的悲惨命运。

  母女俩摒退众婢,闭窗私话。

  “你祖母也不知盘算什么,一定要让二郎跟去灵山,看来,还打着让那贱婢之子攀附望族的主意。”甄夫人锁着眉头,一双眼睛里火星迸射。

  甄茉也是一蹙眉:“二弟与阿晴的婚事还未议定?”

  “庚帖都已经交换了,难道还能反悔?”甄夫人愤恨不已:“只待灵山的事一过,我就让人送小定去廖府,看你祖母还有什么奈何。”

  甄茉并不关注此事,思忖一阵,方才劝解母亲:“阿娘莫为这等小事与祖母上火,横竖当日去的都是显赫门庭的嫡女,二弟一个庶子,怎么也攀附不上的,随他去凑兴倒也无妨。”

  “我就是担心着那小子心怀叵测,又坏了我们的大事!”甄夫人依然对甄南顾坏了中秋宴的事耿耿于怀:“灵山之事,至关重要,若有疏忽,可是连太子妃都会受到牵连。”

  “阿娘宽心,已经诸事齐备,必不会再有什么变故。”甄茉眸中狠戾阴凉,口中冷哼一声:“有大姐姐身边的侍婢与死士相助,董音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此次必死无疑。再说二弟身为男子,也不会与小娘子们扎堆,至多当日我留意他几分,必不会再让他坏了事。”又问起文家:“阿娘可曾叮嘱了姨母?毕竟是以文府的名言发的邀帖,若想天衣无缝,少不得她们配合协作。”

  “你安心吧,咱们与你姨母家原本就是一荣俱荣,她们必不会掉以轻心,若真出了什么纰漏,她们可才算主家,也脱不得干系。”甄夫人信心十足。

  自从毒计生成,甄茉原本不想牵涉文家,但转念一想,若真由自己主办这一场聚会,大长公主说不定会提点董氏阿音,不让她出席,倒是让文家出面,大长公主也许不会防备。

  果然,不仅董音有了答复,说一定会去,国公府的几位娘子也都乐意前往。

  陷井已经布成,猎物即将入网,这事已经有了九成把握。

  “当日并无长辈出席,是你们小辈的茶会,虽说如此一来,事情更有胜算,可我到底放心不下,可巧太后娘娘正在汤泉宫静养,我与你姐姐商议着,那日便往汤泉宫问安,当事发之后,你记得先遣人知会我们,才更稳妥。”甄夫人又说。

  甄茉也觉得如此甚好,应诺下来。

  母女俩将计划又从头至尾地琢磨了一通,确定没有漏洞,方才作罢。

  却说这一日,甄三郎因为他家二哥的一个提议,兴致立即高涨,才从国子监归来,迫不及待就到甄茉面前“支招”。

  原来,依据大隆礼俗,郎君小娘子们经过长辈许可,虽可在外游玩聚会,但膳时还是得分院而坐,并不能男女混坐着觥筹交错,也就只有膳罢,或者游马踏秋观赏红叶,或者隔坐切磋琴棋书画,才不拘束,当然,少不得在众目睽睽之下,是不能避人耳目私会的。

  一年四季,此类聚会不胜枚举,未免会有些乏味。

  于是,二郎便向三郎提议,莫如玩个新奇的游戏——传花击鞠。

  大致规则,便是先以击鼓催花的“游戏”,确定下场击鞠者,若输的那一队,便应胜者要求,展示一门才艺,岂不比各施其长的传统比艺新奇有趣,又更有难度。

  再说,小娘子们击鞠,娇喘吁吁,绣裙飞扬的场景,也实在美妙。

  三郎一听,大以为然,便来说服他家四姐。

  甄茉一想,横竖也与她筹谋的事情无关,在场之人兴致越是高涨,越是没人留意旁杂闲事,她的计划就越有成算,也就随了三郎的兴致,与文氏表妹商量了一番,将这新奇的“规则”通告与会诸美,让她们有所准备。

  毕竟,不是个个贵女都会击鞠,若自己不擅此技,便要带上个擅长击鞠的侍女应付了。作为筹办宴会的主家,当然没有让人措手不及的道理。

  甄茉完全没有想到,这看似无关紧要的一个改变,最终造成了她的功亏一篑,自己一头栽进了亲手挖成的陷井里,灰头土脸、身败名裂。

  暂时不提后话,只说旖景,也是一番准备。

  因她要在汤泉宫小住,国公府的侍卫并未随行,这一次出行,太后便嘱咐着让宫中禁卫随侍,但侍卫们毕竟是男子,大多只能在霞浦苑外等候,旖景身边带的侍女,也要细细择选。若依惯例,自然是秋月与夏柯同往,但旖景既有旁的打算,自然不能依照惯例。

  旖景主动提出,因前些日子京郊才出了命案,她想来总有些惴惴难安。

  太后被这一提醒,也觉得不能疏忽,当即下令让如姑姑同行,并择选两名宫女。

  这两名宫女,还得从太后亲侍里择选,要知太后身边亲侍,兼有“暗卫”的功用,都是习武之人。

  这就是虞沨的计策,针对的当然是甄茉身边那位从太子妃的亲侍里讨要的婢女,有这两人在明,灰渡在暗,要保旖景与董音安全,应当绰绰有余了。

  虞沨料到,甄茉要对董音动手,造成她是连环命案的受害者,自然不会当众用强,想必是会使些手段,将董音引去偏僻之处。

  至于应对的细节,因为拿不准甄茉的具体计划,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总之安全置上,至于能不能让甄茉暴露险恶嘴脸,也就只能是事在人为了。

  当旖景听说,太子妃与甄夫人定好在二十六那日,到汤泉宫与太后问安,几乎肯定,甄茉必定会有所行动,这些时日,倒常常与虞沨碰面,商量的无非都是灵山一行的细节,以及该如何应对可能存在的变故。

  但看在旁人的眼里,只觉得世子与五娘十分“亲密”,就连老实人春暮都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往常看着虞二郎与五娘已经是亲如兄妹了,不想自打世子回京,倒觉着与五娘更加相投。”

  秋月做为最早“洞悉”她家主子心思的丫鬟,那是十分得意,对春暮的见解格外赞同。

  夏柯虽说没有插言,心头却也在度量,她倒没看出五娘对待虞二郎有什么“亲密”之处,反而觉得五娘待楚王世子的亲近非常人比得,那些自然而然的亲切与关怀,竟胜过了卫国公世子这位嫡亲的兄长。

  秋霜脑子里也同时晃过了金童玉女的字眼,暗自庆幸——好在楚王世子疾已全愈,两府交情也一惯亲厚,看来,再过上三两年,这一门姻缘,便是水到渠成了。

  四婢这么一交流,从此对世子的态度又尊敬、亲近了十分。

  灰渡眼看着他家世子与苏氏五娘的关系突飞猛进,心里也雀跃得很,直替晴空可惜——早劝着他要习武,加入侍卫的行列,他偏执迷不悟,如何?这下子因不能随侍行宫,白白错过了一场精彩的好戏!心里盘算着归府之后,应当如何吊晴空的胃口,乐不可支。

  罗纹却十分替江薇忧愁——从前,世子虽待阿薇略为疏漠,可相较旁人,也算是亲近了,眼下与苏氏五娘一比,竟成天壤之别……她依然还是觉得,江薇才是最适合的世子妃。

  无奈世子对阿薇并无男女之情,又兼阿薇身份是与苏氏五娘终究悬殊。

  只希望事情或有转寰吧,阿薇的心事,罗纹一直清楚,她这一世,只怕已经是认定世子了。

  却突然就有这么一个午后,江薇姑娘出人意料地来了“玉芳坞”,旖景正在午歇,秋月闻信,蹙着眉头迎了出去,老远就瞧见花厅外立着个青衣女子,似乎等得有些不耐,正低着头用脚尖踢着落叶。

  还真是一点淑女风范都没有呀,秋月不免对江薇更添了一种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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